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繁星]戏子》白话书生 文案: 茶楼酒肆里,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故事,诸位听得不少。 那些情情义义,恩恩爱爱,卿卿我我,都瑰丽莫名。 根本不是人间颜色。 人间,只是抹去了脂粉的脸。 这里不过是一段关于等待的故事,故事里没有杀母弑父的深仇大怨,没有爱恨交织的轰轰烈烈,说到底就是太平淡了些,无论过程几何,结局悲喜,不过都是为情所困的疯子。 我找了处靠角落的地方坐下来,听着台上说书人醒木一收,故事徐徐道来... 狼烟铁骑,将军打马得意。 忠骨黄沙,一朝血染寒光。 犹记当时风吹絮,许过何人长久安。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民国旧影 虐恋情深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张艺兴,吴亦凡,鹿晗 ┃ 配角:小四儿,吴副官 ┃ 其它:军官与戏子 第1章 【壹】   1931年【民国20年】南京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未曾开言我心内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哪一位去往南京转,与我那三郎把信传...”   戏台上,那青衣戏子粉黛红妆,咿咿呀呀的京腔,唱的是那时光流转,人事无常,他青丝红袖,翩若惊鸿,惹得坐下华彩怒放,绵绵不绝的赞叹声反添凄凉。   这厢里,一大排的军人摆出了一条长路,为首的人穿着一身人模人样的军装笔直走来,班主弓着腰迎上前去,“呦呵,这不是咱们的吴大少嘛,今儿个来听曲儿啊,怎么也不提前知会小的们一声,好给您安排个雅座。”   吴亦凡眉毛一挑,意犹未尽,“怎么,还没有我的坐处了?”   “哪敢,哪敢,爷这可是冤枉小的了,来人啊,上等房好生伺候着...”那班主点头哈腰不停赔笑脸,一边吩咐下人引路,一边伸手朝吴亦凡作揖,“爷,您请,您请...”   吴亦凡上了楼梯,突然停下,摆手让班主靠近些,指着那戏台上的青衣戏子,一笑,“唱完,让他来找我。”   “哎,哎,小的懂,小的懂,爷您请!”班主点头答应。   吴亦凡上了楼,上等雅阁是吴亦凡的专属,就算台下人潮如海,那阁楼上纵然空无一人,也是没人敢去的,戏班主打发下人端茶送水,美酒佳肴伺候着,冷不急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谁人不知,吴家大少从小的纨绔不羁,吃喝嫖赌,无一样不沾身,吴家老太宠极了这个孙子,吴家有钱有势,又给他弄了个什么军的什么官当着,更使得那吴亦凡桀骜不驯,目下无人了。   可这位爷也不知是哪天来的雅兴,跑来梨春园听曲儿了,至此便不可自拔,谁人的曲儿都不听,唯独那戏台上的青衣戏子,又谁人不知,唱曲儿的主人是远近驰名的名角儿张艺兴,张二爷。   为什么叫二爷,不过是班子里排行老二,无其他深意,而这位张二爷也是独特,堂堂七尺男儿身,便便爱扮旦角儿,扮起来更是水袖红妆,笑颜倾城,雌雄难辨。   也在那个时代,听曲儿成了富豪大绅打发时间的趣事之一,至此也捧红了不少戏子名角儿。   挽不住的流年轻轻,留不得的韶华似锦。京胡细弦声中,纤如细柳的身段,流莺斑斓的舞姿,朱唇轻启,唱念做打,演绎着他人的人生,却又道是谁家少年,万般心思藏水袖里,直教人断肠...   唱罢,后台,扮装台上,张艺兴摘去凤冠戏服,洗去花黄,换上一袭白锦长袍,又是一副清秀潇洒,玉树临风的模样。   “二爷,楼上那位爷等您多时了。”班主凑近身来,笑着道。   张艺兴系着脖颈处纽扣的手一顿,道,“就说我不在。”   “别呀,爷,您这不是让小的难为么。”班主忙道,“大家伙都知道,爷您烦急了那吴大少,可是,咱们戏班子不就靠着这些个肯花钱的主儿么,您就委屈委屈,去一趟吧,哪怕,你站一会儿就出来的...”   “不去...”张艺兴想都不想,便否决。   “哎,别呀,爷...您这...”   班主吓坏了,两边都不能得罪啊,急的他只冒汗。   这厢里,一旁的戏子,纷纷拱着冷嘲热讽。   “打名人堂请来的角儿,就是不一样,咱们这些个唱戏的,都是听候班主的吩咐,这位可倒好,班主跟哈巴狗一样,热脸贴冷屁股。”   “我何时能让哪位班主热脸也贴贴我的屁股啊。”   “你那屁股,人能贴吧,肥的跟猪一样。”   “咱们大伙儿少说唱了也有七八年了吧,都不及人家张二爷红呢,瞧着满园子的听客,无一不是奔着咱们的张二爷来的嘛。”   “你们再敢胡说,小心我掰掉你们的牙。”一红衣小孩儿,跳着怒骂。   “怎么着,还不让人说了,人红就是是非多,如今啊,男人也爱男人了,这让我们这些个女人可怎么活啊。”   “闭嘴,都胡嚷嚷什么呢,不想唱了是怎么着,开罪了二爷,给你们好果子吃。”班主怒骂道。   作者有话要说:   太xx不适合这这种文了。。。前面或许不怎么好看,但是我保证后面一定精彩。 第2章 【贰】   “二爷,是远近闻名的名角儿,别跟我们这些乡村唱戏的一般见识,您见识广,倒不如,跟我们说说,被男人爱是怎么个滋味啊。”一男子站出来,假意赔不是,话里带话,难听至极。   “你胡说什么呢,胆肥了,翅膀硬了。”班主朝着那人肩膀上就是一烟杆,又回头,对张艺兴一番赔礼劝慰,“二爷,您别气,这班俗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待会儿,我好好收拾他们。”   已经收拾好行装的张艺兴,抖了抖袍子,淡淡一笑,“班主,可否把‘收拾人’的活儿,让给我。”   “好,好,二爷说怎么着,就怎么着。”班主连声答应。   “四儿!”他薄唇轻吐,呵气如兰。   “在呢,爷!”叫小四儿的小斯跑上跟前来。   “去,买把剪刀来,把那些不该吐,偏吐出来的舌头都给我剪了。”张艺兴说的平淡,面色也安然,若不是此时是何等状况,真看不出他生气了。   “好嘞,爷,您瞧好吧,保证给爷办的干净利索。”小四儿朝着旁边的那一众戏子挑眉弄眼,故意把语调拉长。   众人吓坏了,慌忙跪地求饶,谁人不知这张二爷是个犟脾气,从来的吃软不吃硬,刚才个跟他毒舌,这会子被拔舌头真真是自讨苦吃,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何必用得着剪刀,多麻烦。”   这时门口传进来一个有力的声音,紧接着一身着军装的男人大步走进来。   他先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张艺兴,朝着他咧嘴没心没肺的笑,见张艺兴并不理他,又瞄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众人,皮笑肉不笑,“来呀,把刚才那些多嘴的奴才拉出去毙了。”   这一嗓子更是吓坏了所有人,纷纷跪着爬着扯着吴亦凡和张艺兴的裤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饶。   “爷,饶命啊,!”   “二爷,你帮着求求请,小的们都知错了...”   “我们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全指望我一人,您要是杀了我,这一家老小可就饿死街头了。”   都知道这吴亦凡说话出了名的算数,这会子怕是连小命都保不住了。   “愣着作甚,还不动手。”吴亦凡冷声道。   “是。”   这家伙,几个身强力壮的军士,一手夹一个统统往门外拖拽。   后台里苦叫连天,惹得前台看戏的一阵纷乱。   张艺兴本着就是吓唬吓唬这些个不知趣的,谁知吴亦凡这家伙好不识趣,竟给他下不来台,冷声道,“四儿,告诉旁儿的吴家大少,梨春园的事儿有梨春园的规矩,用不着他吴大少爷多管闲事,大伙儿不过都是唱唱曲儿,嘴巴贱了就打两巴掌得了,都做得是养家糊口的营生,何必做这么决绝。”   “哎,听着嘞。”小四儿唯命的跑到吴亦凡腿边,矮矮的个子才到吴亦凡腰部,惦着脚尖,抬头道,“吴大爷爷,我家主子说...”   “小四儿是吧,告诉你家主子,我吴亦凡想杀的人还真没有人能拦得住。”   见张艺兴脸色不好,知道自己刚才做的有点过,让他下不来台了,又不想让自己显得这么难堪,索性红脸白脸都唱吧。   “既然原告都撤了诉,我这个判官也不好再定夺啊,来啊,给我朝那些不听话的嘴巴上狠狠的打,打到真的改了为止。”   坐在扮装台旁的吴亦凡拿起戏帽对着自己比划着,翘着二郎腿的模样,真真是一副痞子样。   班主连声道谢,“对啊,对啊,闹腾成这样,大伙儿都不好收场不是。”   “哎。”小四儿点了点头,还没跟自家主子开口,对方就已经接了话。   “那就谢了,四儿,走了。”   张艺兴收了收身上的白色羽毛斗篷,走了出去。   这一场乌龙闹剧,在扇嘴巴的结局下收场,吴亦凡的军队也就此离开了戏园子,一群人聚在一起咿咿呀呀的议论不停。   “张艺兴这么厉害啊,不也就是个唱戏的嘛。”   “你懂什么,可别小瞧这个唱戏的,他可是从名人堂出来的。”   “名人堂是什么地方,很出名吗?”   “名人堂可是北平出了名的戏堂,它若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这么有来头?”   “名人堂里头可是神秘的很,想进去学戏的人,模样,才艺,身段,耐性,城府缺少一样人家都不收啊,唱念做打可是四五岁就开始练起。   “听人说啊,里面的师傅可是厉害的很,都拿铁棒打人啊,那浑身打的满是血啊,从名人堂出来的角儿,没有不出名的,那戏唱的,犹若身临其境啊。”   “那要是不出名呢?”   “不出名?谁敢,名人堂可是有规矩,若是捧了你还不出名,可是要割舌头的,而且一辈子都不能跟名人堂扯上关系。”   “这不是犯法吗?”   “犯法?这年月,什么不犯法?人家名人堂大官们撑着,谁敢太岁头上动土,活腻歪了。”   “再者,名人堂三年才出两个角儿,稀罕着嘞。”   “就说那张艺兴这般人捧,原来背景大着嘞。”   “嘘,有外人在,一律都尊称‘二爷’,小心哪个不识趣的听了去,你直呼人家名讳,犯了大不敬,再给你割了舌头...” 第3章 【叁】   吴家大少过寿,各方达官贵胄,富商巨贾,纷纷到场,场面气派的不得了。   “爷,您就换上吧。”   戏班主不知为何像是生了张苦命的脸一样,件件事衰,那吴家大少还真是跟牛一样执拗的很,非看中了这个一样跟牛执拗的张艺兴,一个死皮赖脸的邀请,一个决然不去,真真是难为死他了。   今儿个没戏唱,难得的歇息,张艺兴一袭蓝袍,英姿飒爽,白皙的手指握着毛笔,一笔一划不输二王。   门口一阵唧唧喳喳的鸟鸣,张艺兴头也不抬,淡淡道。   “四儿,门口的小伍许是饿了。”   帮着张艺兴晾字画的小四儿,小心放下字画,拿了些许口食蹦跶到门口,对着一鹦鹉说,“来,快吃吧。”   他看了眼不停卖人情的班主,甚是厌烦,卒然,灵机一动,对着鹦鹉说,“也就是咱们爷,好说话,要是摊上别家那些王八脾气的劣绅,这般不识趣的磨叽,早被踢出去了。”   这番指桑骂槐,班主怎么听不出来,罢了,忍了这口怒气,能请得动这位神,这小命也就保住了。   “爷,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就去吧,再者说,人家这是过生日,又不是平日里的吃喝作乐,你不去,也不好看吧。”   张艺兴这才抬头,从一旁端起一盏茶递给班主,“渴了吧,喝吧。”   “哎,谢爷。”别说,他这软磨硬泡的真是口渴了,一盏茶下肚竟还真不解渴,还越喝越渴了,也莫说,名人府上的茶就是不一样,比他在梨春园里偷偷扣留的茶好喝多了。   看着班主明显的没喝够的模样,张艺兴放下笔,吩咐门外的小四儿。   “四儿,给班主再倒盏茶来。”   小四儿听话的端了茶递给班主,还不忘使了个鬼脸。   “四儿,去备礼,咱们去吴府。”张艺兴收好字画,吩咐小四儿。   “爷,您还真去?”小四儿大惊。   “什么话,能不去吗....”班主一把将小四儿拽到身后,“爷,您的行当都准备好了。”   张艺兴点点头,披上斗篷,跟着班主出门上了马车。   细想来这吴亦凡也并没有多烦人,不过也是酷爱听曲儿戏迷子,想来,不该如此对人家,不过再一想,他种种有的没的的轻薄,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一下马车,张艺兴便呆住了,这吴家还真是财大气粗,达官贵族,各方云集啊,这阵仗珠光宝气,还真是热闹非凡,不由得唇畔一笑,二十几岁的年纪,就要过什么大寿,也不怕折寿。   “爷,您是先去给吴大少祝寿,还是去后台准备呢。”班主凑上前来问。   “既然是过生诞,不去祝贺,怕是失了礼数,先祝寿吧,后面的行当,你们先准备,我稍后就来。”张艺兴淡淡地说。   “哎,晓得嘞。”   班主点点头,吩咐下人将箱子搬进吴府。   张艺兴抖了抖袍子,大步走进去,门口迎宾接过红帖子,吩咐一旁的小厮收下礼物,弓腰作揖,“张二爷来啦,少爷等着您嘞,您去吧,来人,请二爷进去,少爷吩咐了,好生伺候着。”   张艺兴蹙眉,总觉得这话听起来不耐味,却又寻思不出哪不好来。   跟着小厮进了吴家大门,穿过廊子,才到了做西厢房,刚进了屋子里,就有丫鬟进来送茶点,这会子一个人也没了。   坐在红檀木椅子上,心底里总觉着不安。   ‘吱呀’木门被推开,一身黑色洋装的吴亦凡大步走进来,笑意满面。   见张艺兴捧着茶盏一脸茫然,露了个狡黠的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狠心不来见我。”   张艺兴蹙眉不语。   吴亦凡伸手想要搂住张艺兴的肩膀,奈何对方连忙退缩,一副嫌弃的表情瞪着自己。   吴亦凡尴尬地收回手,咳了两声,两腮微红,“今儿多给我唱几出戏吧,我喜欢听你唱。”   张艺兴莫名觉得这话怪怪的,但听到心里又苏苏的,瞪了一眼吴亦凡,“一切听大少吩咐。”   吴亦凡还算满意的点点头,看着张艺兴总忍不住想要抱抱他,拍了自己后脑勺,笑着说,“前头还有事,你忙吧。”   说完就往门外走,走几步还不忘回头看看张艺兴,心想着他会留自己,奈何人家,一脸懵然,不知何处。   因为害羞所以不好直截了当的开口,就这么走出了门外,吴亦凡大写的恼,生生骂自己笨。   屋里的张艺兴一脸的不知发生了什么,心里反问,搞什么呢? 第4章 【肆】   【肆】   世人皆将人生与戏比拟,殊不知,繁华落尽一场空,任戏如何如锦似幻,繁华轰烈,皆有曲尽时,就如这平凡尘世,如白水般单调,洗去瑰丽,惟剩清寂。   吴亦凡饮了一口仆人端送来的茶,顾不及其他,眼睛直直的盯着戏台上花旦,仿若四下无人。   “这段【麻姑献寿】唱的可真是动人心弦,也只有梨春园才能有这般才能。”   “说来也怪,这唱戏的听说是个男人。”   “这般唱功,雌雄难辨,真真不愧是张二爷。”   吴亦凡听着身旁几个公子哥的纷纷点评,眼睛微微眯起,唇畔笑容难掩。   吴家老太笑着拍拍吴亦凡的手,问,“凡儿都点了什么戏?”   吴亦凡往奶奶身旁靠了靠,说,“奶奶想看什么,孙儿就点什么。”   吴老太慈爱一笑,“今儿是我宝贝孙儿的生诞,当然是我孙儿最大,你点的,奶奶都喜欢看。”   这时班主递来戏单子,“老祖宗,这些都是适合今儿唱的,您看看。”   “你看。”   吴亦凡接过奶奶递来的戏单,思虑了会,合上戏单说,“下一场就来场【游园惊梦】。”   “好,我这就吩咐下去。”戏班子点头答应。心思,这是唱的哪出戏,这明明是男女相思之戏,这吴家大少莫不是看上了哪家女子,想借戏传情?!   待张艺兴唱完换了衣服,班主就吩咐人抬着一箱子行当进来。   “下出戏唱什么?”   “【牡丹亭】的【游园惊梦】,快斥候二爷扮上。”   班主可是忙的恨不得多长出几双手脚。   张艺兴任人摆弄着身上的戏服,忍不住问了句,“过寿唱这个合适吗?”   “大少亲点的,管那么多干什么,点什么咱们就唱什么。”班主摆了摆手,让人把戏冠给张艺兴带上。   张艺兴淡淡一笑,在这谁有钱谁就是爷的年岁,上等人做的事哪里轮得到下等人过问。   那边锣鼓响起,张艺兴被人催促着上了台。   戏台上杜丽娘和柳梦梅林园幽会,难舍难弃的挚爱深情,终成眷属,能见证这人世的寡欢与薄凉的地方莫过于戏台,只道是,西风猎猎,谁怜鬓影凄凉...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亦可生...”   吴亦凡轻声呢喃着戏词,望着正对面粉黛红妆的戏子,却不知他是否领略到自己的这份心意。   唱完最后一场的时候,已是黄昏,吴府灯如白昼,依旧热闹喧天。张艺兴换取了戏妆,一身宝石蓝的长袍,更加突显着飒爽英姿。   酒足饭饱,班主吩咐人收拾行李。张艺兴撩起帘子从窗户里往外看了看天色,约莫着已经到了戌时,与梨春园红火时比,还不算太晚,如果这时候回去,至少能多休息一两个时辰。   “爷,这吴家还真是有钱,刚才我去帮那些丫头仆人收拾饭桌,他们就给了我五个铜板。”   小四今天穿的比平时正装了些,有点小绅士的感觉,只是手里掂着的几个铜板对他这身装扮大打折扣。   张艺兴宠溺地笑笑,摸了摸他的脸蛋,不置可否。   “哦,对了,刚才碰到吴家大少了,他说请您去他书房一趟,有什么要事商量。” 第5章 【伍】   听小四说完,张艺兴蹙眉思虑,随后点点头,问了几个丫头才找到吴亦凡的书房。   敲了半天门也没人来,索性自己推门进去,一瞬间便愣住了,这简单朴素的陈设让他一度认为进出了房间,若不是正巧碰上刚来的吴亦凡,真要转身离开了。   吴亦凡将一个木箱子放在桌上,拉着张艺兴到跟前,微笑着低声道,“艺兴,我知道你不喜欢金银俗物,所以,我找人打听了从上海来的玉石匠,专门打造了这一套行头,你喜欢吗?”   看着盒子里珠光宝气,华贵典雅的饰品,每一只都是有玉珠串引而成,上头还镶嵌着明晃晃的宝石,那叫一个迷人眼。   张艺兴回神看了眼吴亦凡,暗下咬了口唾沫,这人还真是财大气粗,这箱子行头少说也得千百个大洋。   “你不喜欢?”   见张艺兴并不为之所动,吴亦凡有些慌神。   “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再换一套,或者,你不喜欢这种行头...”   张艺兴道,“大少错爱了,这么珍贵的宝贝谁人会不稀罕,只是...”   “这么说你喜欢?”吴亦凡大喜。   “大少还是留给真正能够佩戴它的人,艺兴还有事,先告辞了。”   张艺兴说着便拱手告辞。   “艺兴!”   吴亦凡一步跨到他前面拦住了他,话到了嘴边却不知怎么说好。   瞧他欲言又止又急得直手足无措,张艺兴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终于算是豁出去了,吴亦凡对视上张艺兴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喜欢你...和我做朋友好吗!“   都说吴亦凡是情场浪子,可偏偏待张艺兴三年如初见,就连他自己也不晓得,怎么就被这无情的给勾了魂去。   张艺兴一顿,竟一时间无言以对,干瞪眼,等吴亦凡接下文。   瞧着眼前人慌神了,生怕自己太直接吓着了他,平复了一下情绪,又柔情似水地说,“我晓你心里对我有芥蒂,外人都说我吴亦凡不务正业,纨绔不羁,无药可救,可是艺兴,你知这三年我待你如何,只要你想,我倾尽所有只为博你开心,可是你呢,你从未对我笑过,甚至,一直将我拒之千里...”   吴亦凡说着说着,情绪便不受控制,声音开始沙哑,张艺兴越听越愕然,气氛尴尬起来,让他有些透不上气来。   “你厌我,烦我,躲我,没关系,我知你,容你,疼你,你在南京无亲无故,孤身一人,我整日里奔波于戏园子被人说成不务正业,为的什么,不就是怕你孤单,受欺负...”   “艺兴,我不信,这三年对你来说只是厌恶,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就连吴亦凡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鼓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这番话,他又急又怕,说的这般明了,会不会吓着他,可是,就算傻瓜也该明了他这份心思了吧。   他眉毛微皱着,表情有些严肃,心里到是紧张的不行,双手握住张艺兴的肩膀,只等他回应,哪怕点个头,他也甘之如饴。   张艺兴整个人都怔住了,脸莫名的微红。从未想过这番话是从吴亦凡嘴里说出来的,真真是把他吓到了,以为是做梦,回过神来才发现一切都确实存在,细细想来,这三年吴亦凡对他真是好的没话说,而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他...   突然发现被他抓着的肩膀湿湿的,大梦初醒,原来面前一向好强的家伙竟然也在害怕。   搜肠刮肚竟找不出一句可以回答他的话,好半晌终于挤出一句话来,“我明儿还有戏唱...”   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过激了,这才松开了张艺兴的肩膀,挠了挠头发,傻笑着说,“我送你回家。”   说完,又注视上张艺兴的眼睛,因为刚才太过严肃,没有给他空暇思考,这下温柔了许多,又怕他会不同意,便期待着他允不允许。   “好。”   他只是淡淡说了个‘好’字,便使得吴亦凡心里跟吃了蜂蜜似的甜,就差没蹦起来,竟又忘了还余惊未定的张艺兴,又一把就握住他的手,拉着他出了门。   张艺兴紧跟在吴亦凡后面,就像是被牵着走,只是,这时的吴亦凡比刚才斩钉切铁告白时柔和得多。前面走着一个高大威猛,又有张好看到极点的脸,不由得心情比平时舒服许多。 第6章 【陆】   坐上车后,吴亦凡不住的嘘寒问暖,使得张艺兴有些不自然,又也许着是刚才的告白才起的抵触,这气氛有些沉默,张艺兴先开了口。   “你刚才说的,我都记在了心里。”   吴亦凡扭脸看他,只听到他说。   “只是,做我这行的,没几个人会正视,那些达官富绅也只是拿我们打发时间,有时还会□□取笑,这些都得忍着,因为是戏子,做了这行当,就要守着行当的规矩,也就免不了被条条框框的道理束缚。”   这些话按平时,张艺兴是不会和人说起的,这会子竟莫名的想说了。   “外人只知张艺兴是打名人堂出来的,是名角儿,说白了,也就只是个唱戏的,叫不得人另眼相待,这年景,人人都戴着有色眼镜,倒也能理解的...你今儿说的话,倒是叫我好生惊奇,是不是穿上军装,喝过洋墨水的待人处事就与凡人不同。”   听着张艺兴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吴亦凡干张口,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想了半天,从身上摸出一块玉牌出来,交到张艺兴手里,又是认真的模样,“只要张艺兴需要我,我就会在他身边,永远。”   见他又认真起来的样子和手里算不算是‘定情信物’的玉牌,张艺兴忍不住笑了起来,换做轻松调侃的语调,“那这东西是什么?让我睹物思人?”   他嘿嘿傻笑起来,贫着,“这石头是我打小带着的,送与你了,就当是我刚才承诺的见证,嗯...不过你真用不着睹物思人,我人不就在这儿么,你看着我想我就好。”   张艺兴微微一笑,把玩着手里的小玩意儿,想着自己登台无数,从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难免多了份谨慎,。   戏台上自己青衣上身,打马江湖,外人殊不知,凤冠霞帔后,又是怎样的凄冷寂寥,游离在浮华尘世,相随的只有单薄衣衫和那穿透亘古的冷寂,过惯了无人问津的日子,倒是被吴亦凡的热情感到受宠若惊。   一天来唱了五六场,身子早已乏了,昏昏沉沉便倒在一个肩膀上欲要睡去,听着均匀的呼吸声,闻着似乎有安神作用的淡淡体香,困意更浓,不需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吴亦凡轻轻将车椅上搭着的大衣小心披在张艺兴身上,微笑着看他在自己怀里熟睡的样子,幸福溢于言表。   张艺兴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嘴角若隐若现的酒靥使得本来就美不可言的模样更加醉人了。   不由得心里想起学堂时,先生教过的一句词来。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第7章 【柒】   待次日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了,揉着眼睛爬起来的时候还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瞧张艺兴睡得这般香甜,小四儿也忍着没敢打搅,穿戴洗漱完后,便去了梨春园里,路上还想着,莫不是这吴亦凡真有安神的能耐,竟让他破天荒睡了这么一个大觉。   不觉得柔柔笑容以爬上唇畔。   往常梨春园的多数都是人潮爆满,今儿倒是独特,整个园子里除了自己人到找不出一个看戏的生脸来。   张艺兴唤了班主,问,“今儿个不唱戏了?”   “唱啊。”班主笑着说,“今儿有个大官人把咱这戏园子给包了,这一整天都给他一人唱。”   他说着抬手指上阁楼的斜上方,张艺兴顺眼看去,之间那方几个粗壮大汉把守在门外,隔着镂空的屏风依稀能看到里面坐着的男人被一群男男女女伺候着。   张艺兴鄙夷,心情莫名的有些个不爽,跟班主打趣,“这就算是把我包出去了是怎么着?”   “二爷就是爱说笑。”班主笑嘻嘻的安慰张艺兴,打发下人帮张艺兴扮上,“人家出钱看戏,咱们收钱唱戏,别说他买断梨春园一天,就是把整个梨春园买下来,咱们都是收利的,不吃亏不是么。”   “看来又是个有权有势的,莫不是同样当过兵的?”张艺兴瞄着眼妆,从镜子里睨了班主一眼。   “你还真说对了,人是从上海来的,国民高校指挥官,听名字就厉害着呢。”班主递上银钗笑嘻嘻的说。   “哦,怪不得这般阵仗。”   张艺兴意味深长地长哦了声,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么气派,还真是个当兵的,莫不是喝了洋墨水,老辈子的作风就改了,不过,上海那个地方,曾听人提起过,灯红酒绿,繁华盛都真真是不知何时能去看上一眼。   “二爷待会唱完了要去拜见拜见那个指挥官?”班主晓得张艺兴的性子,旁敲侧击的试探着。   “为何要去?”   张艺兴淡淡地说。   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回应,见怪不怪的班主笑嘻嘻地劝慰开导,“毕竟人家是主,多结识几个厉害人物,对二爷您也未免不是件好事!”   “我要这些个‘厉害人物’做什么?”张艺兴又是淡淡的语气。   “话都否说死喽,谁都没有前后眼,就当是防备嘛,总归不是坏事。”班主苦口婆心。   “也不见得是好事。”想起吴亦凡,张艺兴就觉得有些事情真的是好坏掺半,例如认识吴亦凡。   听着前面锣鼓器乐已经响起了,班主笑嘻嘻的边催促张艺兴上台,边拍着马屁,“二爷的戏可是好听到上瘾,今儿个来的又是个厉害角色,您可得好好唱。”   “莫不是有人反馈,说我唱的不好?”张艺兴依旧是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衣衫。   班主笑嘻嘻的为张艺兴开道,“哪有的事,您可是咱梨春园的台柱子,唱功何其了得,哪个敢对您说三道四的。” 第8章 【捌】   台子上锣鼓声渐起,张艺兴袖子一抖,亮嗓,上台。   这个莫名其妙的高校指挥官好像听上瘾了一般,一天来不停歇,唱了八场,生生是把张艺兴累的连戏服都无力穿了。   好不容易唱完了最后一场已经是下半夜,院子里的工人大部分都已经睡去,还有几个值夜的打着瞌睡在台后候着等吩咐。   小四儿伺候张艺兴卸下装扮,换了便装,瞧着自家主子疲惫不堪的模样,真真是心疼死了。   忍不住嘀咕,“哪里跑来的讨厌鬼,真真是气死人了,自己精神就去外头吹大风去,何必坑害我家主子,等着我小四有机会,一定报了这个仇。”   “你嘀咕什么呢。”   张艺兴眯着眼睛,浓烈的困倦已经懒得再睁开”   “没什么,只是外头的讨厌鬼还没走,不晓得还会出什么幺蛾子。”小四儿气得咬牙切齿,朝着门外啜了一口唾沫。   “主子,您喝水不。”小四儿小声问。   “你去歇着吧,今儿个咱们不回去了,就在这歇了。”半会子张艺兴才懒懒地抬手摆了摆,示意小四儿别忙活了。   还未等小四儿出了这个门,班主这边衣衫不整,困意未去匆匆跑进来。   “二爷,那指挥官叫您去呢。”   不等张艺兴回应,小四儿两步并一步跑上来,使劲一跳蹦到班主身上,像猴子一样缠着他,怒骂,“你这泼皮,瞧不见你爷爷困了,都这会子了,见什么见啊,不见,告诉那孙子,他爷爷不去,叫他滚。”   “嘿!你这小鬼头,给我下来。”班主浑身像长了虱子一样乱抖,揪着小四儿的耳朵就给甩了下来。   “你懂个屁,人家是贵客,是上宾,不能得罪的,不然不止你家主子,咱们整个戏班子可真吃不了兜着走了。”   “放屁,我家爷什么身份,那孙子就算是玉皇大帝也没我家爷金贵。”小四儿气得跳着怒骂,真真是恨不得跑到前头把那孙子给活撕了。   这边,张艺兴慢慢睁开眼,深呼了口气,跟班主说,“你就说,我这就来。”   “哎,好嘞。”班主点着头,走出去。   小四儿嘟着嘴说,“主子,您不能去。”   “班主说的对,有些事情迫不得已,你大了就会明白。”张艺兴微笑着摸了摸小四儿的头,“今儿你也没少累,快去睡吧。”   “不去,我也不想懂,你们大人的事儿就是麻烦。”小四儿嘟着嘴,说着气话。   张艺兴摇摇头,语气依旧温和,“行了,等明儿,我不唱了带你出去玩。”   “不去,等明儿不唱了,您就好好呆在家里哪都别去,尽管歇着,万事都有四儿呢。”小四儿拍着胸脯说的斩钉截铁。   张艺兴温柔一笑,眼角显露出的欣慰,执拗不过小四儿,最后决定等他回来一起去歇息。   几辆车接了张艺兴去了所谓高校指挥官的府邸。 第9章 【玖】   一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吃着茶点,辞退了所有人,屋子里只剩下男人和张艺兴两人,气氛也莫名的凝聚起来。   最终还是张艺兴先开口,“大人叫我来有事?”   中年男人噗嗤笑了起来,察觉失礼又用手绢擦了擦嘴,“我姓周。”   “哦,周大人。”张艺兴点点头。   “名礼,字友良!”那男人一字一句慢条斯理。   张艺兴又点头‘哦’了声,便又没了下文。   半晌。男人将桌子上的一木箱子打开,里面金晃晃的金条亮瞎人眼。   张艺兴有些愕然,抬头看向那个叫周友良的人,见他对自己诡异一笑。   “一百八十二根,送你。”   “为什么?”张艺兴问。   “只要你从此留在我府上,不在抛头露面唱戏,这些金条都是你的,不止这些整个府邸都是你我二人的,往后你我日日畅谈名曲,把酒言欢,岂不美哉。”周友良仿佛陷进了美好幻想里,说着说着不时的笑出声。   张艺兴只觉得毛骨悚然,心头只有‘赶紧离开’这一个念想。   “周大人抬举,抛头露面唱戏是张艺兴本行,既然学的是这个当然就要一辈子做下去,周大人错爱了,若没什么事,就告辞了。”   他说着就转身离开,刚走到门口,突然窜出几个彪壮大汉拦住去路。   张艺兴被突然的几个身影吓得愣住了,回头看向周友良,问,“周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周友良摆摆手,那几个壮汉很听话的关门退下,他笑着起身走向张艺兴,“没什么意思,我这里美酒佳肴,金银珠宝备着,只看张先生赏不赏脸。”   “恕我愚昧,大人美意张艺兴心领了,张艺兴天生就是受累的命,若是当做富家子弟供养起来,恐怕张艺兴命不久矣,大人说的日夜笙歌,把酒言欢更是无福享受。”   “明儿还有戏唱,大人包了一天的圆子,那些爱听曲儿的也都是富豪大绅,怕是会来兴师问罪,我们小小的戏班子也就全仰仗他们,万不能得罪了,大人可否行个方便,放张艺兴回去,大恩永铭在心。”   话听着卑谦,可张艺兴心里可是气的快要炸了,更是后悔没听小四的,吃饱了撑的跟着到这来,这下好了,算是栽进虎口了。   周友良点着头,可并没有想要放走张艺兴的意思,“别急,我知你不愿留下与我作伴,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   周友良可没太多耐心搁这儿耗,急躁脾气的他,从来都是一次成功,永绝后患。在他眼里,还没有拿不下的小白脸,想要放他走,做的白日梦。   张艺兴眼见周友良坏笑着眯起眼睛朝他走过来,心里顿时觉得不好,警惕的缩紧身体。   周友良做势要扑上去了,张艺兴眼疾腿快很好的躲开了。   “周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张艺兴怒了,可耐打小的体弱单薄让他对付这个受过多年训练的壮汉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周友良可是国民党高级学校的教官,对付一个柔弱的小生简直易如反掌。见张艺兴因惊吓过度而紧绷着身体反而会让他更好抓到他,伸开双臂,趁张艺兴不注意,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扑了上去。   “啊!”   张艺兴躲在柜子旁边吓得直哆嗦,眼眸惊恐地瞪着刚才躲开的地方,双手满是鲜血。   因叫喊声夺门而进的几个彪壮大汉看着满手是血的张艺兴有些愕然。   周友良单手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另一只手捂在右脸上,手指缝处一只镶嵌着玉石的银步摇金正插在眼睛上,触目惊心的咕噜咕噜还冒着血。   他颤抖着手指着张艺兴,“给我绑起来。”   几个人纷纷三下五除二就将张艺兴五花大绑起来。   很快叫来了洋大夫,几经诊治,才保住了哪只眼睛。   洋大夫说,“还好没插到眼球上,只是伤口挺深的,恐怕就算好了面颊部也会留下疤痕。”   “没事,我一大老爷们还缺那几个疤么。”周友良疼的直嘿呦。   洋大夫包扎好周友良脸上的伤,收拾好医药箱跟着下人就走了。   看了眼张艺兴,周友良狠狠地拍桌子,“妈的,老子差点没让你给弄瞎!”   他退下了所有人,走向张艺兴,“怎么着,好话不经说,给脸不要脸,被老子看上,是你祖辈十八代的荣幸,你就应该感恩戴德,自己洗干净滚床上等老子。”   见张艺兴脸色不好,蹲下来,将脸靠近他,笑嘻嘻地说,“吓坏了吧,我也吓得不轻啊,不如我们互相安慰一下,舒展舒展。”   “呸!”张艺兴一口涂抹喷在周友良脸上。   周友良胡乱的摸了一把,没多少耐心了,一把拽上张艺兴的衣领就开始撕他的扣子。   张艺兴死命挣扎,奈何自己像粽子一样被麻绳捆的都透不上气,根本无从挣脱。 第10章 【拾】   ‘嘭——’门突然被踹开,紧接着一阵骚乱,在几声枪响后安静了下来,周友良被一只大手拽着头发给拖到了门口,还不等他反应只觉得太阳穴处一阵心凉。   吴亦凡举着枪抵在他头上,枪口随时喷出子弹。   “主子,您小心点。”   被解了绑的张艺兴由班主和小四儿扶着,若不是被人架着,双腿真的无力支撑身体。   “你这个王八蛋。”小四儿朝着周友良就是一阵手锤脚踹。   看到张艺兴被五花大绑,衣衫不整的时候,吴亦凡简直气炸了,眼前的这个家伙简直让他愤恨到极点。   开枪的一瞬间,却听到张艺兴的阻拦。   “等一下。”   示意小四儿自己没事,张艺兴一瘸一拐的走到吴亦凡身旁,轻声道,“放了他吧。”   话一出吓傻了屋里所有人,包括自知命不久矣的周友良。   “为什么?”吴亦凡蹙眉,他有点搞不懂张艺兴了。   “让他这下一纸承诺,不在去梨春园找麻烦,而且今晚的事绝不透露出去,就留他一条命吧。”张艺兴手按在吴亦凡肩膀上,摇了摇头。   他知道周友良是国.民.党高校教官,一定很受重视,倘若吴亦凡杀了周友良,就等于自己眼睁睁看着他被牵连,到时候吴家上下和戏班子老少都会被扯进来,会害死更多无辜的人。   若让他签下承诺,既可以不拖累吴亦凡,还免了无辜老小受牵连,看样子周友良应该是个很好面子的人,如此好胜的人,肯定不会说出去自取其辱。   好说歹说才劝下吴亦凡,在被吴亦凡拳脚相加而鼻青脸肿的周友良写下他的所有的承诺后,张艺兴等人才安心离开。   殊不知,这深仇大恨,已在心底里生根发芽。   马车里吴亦凡和张艺兴沉默着谁也没开口,气氛尴尬的凝聚着,两人各怀心思。   今早上级下达命令,开了一天会的吴亦凡一回到家就看到小四儿坐在大门口,二话没说拉着他就跑,得知张艺兴被人叫去了私宅深夜未归,吴亦凡开车直奔而来,底下的兄弟一瞧便知出了事,抄了家伙就跟着去了。   看到张艺兴的那一瞬间,吴亦凡脑海里翁的什么也不知了,杀人的念头愈发浓烈。   大闹了人家府邸却没有杀了该死的人,吴亦凡这会子还生着气,看张艺兴单薄的身子,还是不忍心,将衣服脱下轻轻披在他身上,轻声说,“你睡吧,到家了,我就叫你。”   “谢谢。”张艺兴小声开口,心有余悸的他嘴唇还瑟瑟发抖。   “跟我还客气,你睡吧,我在车里陪你。”吴亦凡怎么也不会想到单单只是一天没有去找张艺兴就会出这样的事,他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无论天大的事,他再也不会扔下张艺兴一个人。   马车颠簸着好容易才到了张艺兴家,吴亦凡护着张艺兴到了房间。   张艺兴坐在床上,轻声说,“你回吧,深夜还打扰你,真是...”   “打扰?算了...”他这么客气,吴亦凡听到心里顿时觉得酸酸的,甚是难受,欲言又止,“你睡吧,我就在门外,有事,你就叫我。”   张艺兴摇摇头,“不用了,你回去吧,有小四儿呢。”   “小四儿还是个孩子,能顶什么用!”   他突然的发火,吓了张艺兴一跳,觉察到自己失态,忍了会,又换做柔和的语气,“今晚怕是把他吓坏了,我让他休息去了,小孩子整长身体,不能熬夜,我吩咐了下面人不回去了,你睡吧,我在门外守着。”   张艺兴还想说什么,吴亦凡推脱着将他按在了床上,强行替他脱了袍子,收好被子,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后,放下帘子,轻轻走出去。   到了门口又回头道,“我给你留了盏灯,放门口了,这样你既不用怕黑,又不会因为灯光妨碍睡不好。”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以为他睡着了,顿了顿,轻声道。   “睡吧,等明早醒了,什么事都没有。”   “晚安!”   他小心关了门,自己蹲在门口,抬头看向天空的明月,深深叹了口气,‘晚安’这个词是他刚从洋人哪学来的,听说,晚安还有另一层意思,就是我爱你,爱你。   他微微笑了笑,他吴亦凡只会对自己喜欢的人说晚安。   屋里,张艺兴躺在床上,辗转难眠,门口的烛光微微颤抖着,正好映出了门外人的身影。   看着门窗上倒映出的影子,张艺兴不由得笑了。   小声嘀咕。   “谢谢你,吴亦凡。”   一夜,两人未眠。 第11章 【拾壹】   今年醒来第一场初雪,薄薄的雪花纷飞而下,落在掌心里瞬间化作了冰凉的水。   一袭红色锦缎长袍,上秀着零碎花纹,外披一白色羊绒披风,俊秀白皙的脸颊,映着雪景更加灵动三分。   因为上次的‘教官事件’,张艺兴被停戏待唱了,班主虽是好心劝说不露面避几天风头,实则是为了班主梨春园。   却不想,那个周友良不但什么消息都没传,反而如人间蒸发了一般。   歇息了几日,没了戏唱,还真是不适应。   见小四儿边拿着鸟食喂小伍儿边哼唱着京戏曲调,便上前问。   “四儿,你跟了我多久了?”   “嗯...”小四摸着脑袋算了会儿,“四年了。”   “都四年了。”张艺兴抬头看着天空,时光荏苒,去时匆匆。   “当年主子把小四儿领回家门的时候,小四儿才七岁,今年小四儿都十一了。”   小四儿向来的很有眼力劲,晓得张艺兴站久了腰会不舒服,便跑到屋里搬了凳子出来。   扶着张艺兴坐下,一瞬间让张艺兴惊奇又欣慰的是硬板凳子上铺着蓝色绣花坐垫。   “南街的小裁缝说里面是上好的棉花,爷您放心坐。”小四儿见张艺兴一瞬间的迟疑,忙解释。   这是他昨儿从裁缝铺子里买的,是上好的棉花,花费了他两年攒的零用钱呢。   张艺兴坐上去,软绵绵的很舒服,摸了摸小四儿的头,像慈父看自家孩儿般的笑容,“以后想买什么就跟管家说,你还小,像南街这种闹市,以后不要去了。”   “哦。”小四儿点头答应。   张艺兴问,“我收了你四年,却没能让你过别家孩子那般被人呵护的生活,你怪我不。”   小四儿忙摇头,“不,主子对小四儿可好了,小四儿这辈子都没法报答。”   张艺兴顿了顿,笑着说,“既然如此,我教你唱戏如何?”   “真的吗?”小四儿一脸的难以自信。   “真的。”张艺兴点头。   “好!”   他乐的手舞足蹈,突然跑到屋子里,不一会端出一杯茶来,扑通跪在张艺兴面前,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张艺兴被他整得有些懵了头像忍不住笑了,“你这是做甚?”   “拜师啊。”小四儿歪着脑袋笑的别提多得意,圆溜溜的眼睛里尽显真挚。   “我说教你唱戏,没说要收徒弟呀。”张艺兴笑着道。   小四儿明显的失落,本是咧嘴笑的模样瞬间呆滞了,“怎么?主子嫌小四儿笨么?”   被他这一问,张艺兴瞬间便后悔刚才的话了,瞧他稚嫩的脸上满是落寞,张艺兴小心接过茶一口气而又不失优雅地喝个精光,伸手对小四儿虚扶一把,“好,从今儿起你就是我张艺兴唯一的弟子,我不会拿名人堂的方式教你,但你要谨记,既跟了我门下,便当专心用功,自古人生于世,需有一技之长,以后名扬四海,根据即在年轻。”   “我记住了,师父。”小四儿狂点头,将张艺兴的话再心里默背了遍。   张艺兴点点头,有道,“我知你非蠢笨愚蒙,可性情乖戾,若他日功成名就,这东西对你只坏无好,我送你一句话,你要铭记在心。”   “好。”小四儿挺直了腰板。   “怒为万障之根,忍为百福之首。”   当年从路边将这孩子捡回来,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和另外一个孩童被贩子在大街上叫卖,当年的小四儿面黄肌瘦,凡事有钱的富人家都不会要他,四肢无力活是干不了的,病病歪歪的模样,何苦花钱买个拖累。而穷人家看了虽心疼,但也只能是心疼。   那一年是张艺兴刚到南京,路过的时候便看到了这惊人一幕。   因为没有人买下小四儿,又被贩子破口大骂,他竟然从不知何处弄来的泻药下在了所有人碗里,贩子和其他孩童上吐下泻,险些丢了姓名。   而小四儿当时说了句让人心一凉的话。   “既然我得不到,就不会眼睁睁看着别人比我站得高。”   这印象颇为深刻,后来张艺兴便差人把只有七岁的小四儿领了回来,当时管家还说,这孩子戾气太重,以后不好管教。   谁又会想到如今的小四儿乖巧的很,比那些道貌岸然的大人好太多,唯一的缺点也便是这孩子不懂得忍,有什么便说什么。 第12章 【拾贰】   雪慢慢停了,小四儿叩拜了师父,便跟着张艺兴去了戏班子,好歹自己是个唱戏的,做的这营生,突然不让唱了,真的度日如年。   路上,小四儿问,“师父,今儿怎不见那吴大少来呀?”   张艺兴闻声回到,“怎么,你想他了?”   “这些个日子他每日每夜的粘在咱们家里,好赖皮,今儿到是新奇,到这会子了,也不见人影。”小四儿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了了天,阴暗的天空也分不清是何时辰了,“难道是下雪路滑?”   张艺兴整了整衣领,微眯上了眼睛。   小四儿突然惊叫,“师父,师父,快看,那不是吴大少么。”   刚迷上眼睛的张艺兴被突然叫醒,透过帘子一眼便瞧见了不远处的吴亦凡,定眼一看,本是带着微笑的脸瞬间凝结了。   只见吴亦凡和几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站在一个胡同口,有几个女人从胡同里出来,对着他们搂搂抱抱就进了里去。   那是什么地方张艺兴怎会不知,而吴亦凡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这一幕幕看在眼里,吴亦凡和那些女人的每一个动作都尽收眼底,张艺兴面无表情,小四儿放下了帘子,嘟嘴骂到,“不知廉耻!死性不改!无可救药!”   张艺兴只是呆呆的坐着,不知为何,只觉得觉得胸口堵得慌,尽管再怎么抚平捶打胸口,还是难受极了。   好像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越来越浓烈,好像每一幕都是那样刺眼。   很快,车子驶过了胡同,正巧不巧的与吴亦凡错开了。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吴亦凡回头看了看,路上车水马龙,没有什么异样,到心里总觉得好像有什么错过了一样,感觉莫名。   “日后前程就望司令大人多多提拔。”一中年男人对中年男人拱手作揖。   “吴旅长客气,亦凡这孩子睿智,将来必有一番作为。”   二叔将吴亦凡拉至面前,吩咐,“还不谢谢司令大人。”   吴亦凡挺身敬礼,“谢谢司令大人。”   送走了司令官,吴亦凡便像撒了气的气球,焉了,二叔见这小子又犯了懒,走上前拎起耳朵就上了车。   “别,痛,痛...二叔...痛死了...”   吴亦凡的二叔是军队的旅长,当年吴亦凡不知是刮得哪门子邪风竟然想参军,而吴老太是极听这宝贝孙子的话,非逼得他这个在军营做旅长的二叔给寻个好差事。   话说参军有什么好差事,人都是一步一步一层一层考过来的,谁像这孙子似得还想着走后门。   而吴亦凡却口出狂言,说从一小兵开始,果真,三年的时间这孩子已经成了赫赫有名的年轻大尉,比起他这个叔叔可谓出色太多。   “你现在是大尉,官阶在你叔叔之上,以后不可在摆出平日里那不着四六的样子来,让人说闲话。”二叔苦口婆心的劝导,只为了这个侄子能为吴家争气。   吴亦凡忠恳地点头,乍然一想,今天还没去梨春园呢,不晓得艺兴有没有想自己,忙跳下车,边跑边对身后叫他的叔叔说,“二叔,您先回吧,我还有事,我晚上不回去吃饭了,您和奶奶先吃吧,不用等我。”   话音未落,便跳上了一辆黄包车,顾不得身后追来的二叔,着急火燎的对车夫说,“走走走,去梨春园,快快快!” 第13章 【拾叁】   北平那边来了人说是张艺兴师父病重,在外的的弟子都去了,老人家想念这个最听话的弟子,天天念叨,这不,就来了人,明儿就走。   天知道吴亦凡在门外足足等了有仨小时,没见着张艺兴不说,还没少挨小四儿的白眼和冷嘲热讽。   正琢磨怎么回事,紧闭的房门‘吱呀’来了,张艺兴谦让着他的同门走出来,表情凝重,也使得本来就火躁脾气的吴亦凡二三思量,没敢靠近。   “师兄慢走,明儿一早咱们就走。”张艺兴语气平淡。   “嗯,你也好生歇息。”   送走了师兄,张艺兴表情淡然,看也没看身旁的吴亦凡,吩咐小四儿,“四儿,去睡吧,明儿你就否跟着去了。”   “为什么?”一听要把自己一人撂家里,小四儿大惊,满眼失望。   “你好生看着家,我过两天就回来,且这种事情不适合你去。”张艺兴摸了摸小四的头,晓得他心里不情愿,语气温和了许多。   “可是...”小四儿还想再说,晓得自个师父是个什么脾气,便也不在枉费工夫。   “乖,去睡吧。”   劝导着小四儿回了房,张艺兴便回了房间,吴亦凡终于找到可以说话的机会了,见张艺兴要关门,眼疾手快,一步夸上去,按住了门。   却未料,人都不正眼瞧他,不由得心生烦闷,图什么,这冻死人的夜搁门外等俩小时,合着人家还不领情。   又气又无奈,还是笑嘻嘻地说,“小艺兴,你不请我进里面坐坐?”他一手撑着门,一手想要去搂张艺兴,悬在半空的手最后还是按在了门框上。   怎么想也觉得自己没理由,松开了门转身进了屋。   这是第二次进张艺兴的房间,上一次太匆忙没来得及欣赏,不得不说,这屋子的陈设简单又不失单调,倒显得典雅大方,比起吴府的珠光宝气,这里更像家,温馨多了。   张艺兴将泡好的茉莉花茶给吴亦凡,“喝盏茶,暖暖身子吧。”   吴亦凡简直乐开了花,小艺兴竟然给他泡茶喝,真好。   不舍又迫不及待的小心抿了一口,“真香!”   “这么晚了,有事?”张艺兴抖了抖袍子坐下,开口问。   “没事...啊...不...有事...”吴亦凡放下茶盏,挪了个凳子坐下,一脸的认真,“你明儿要走?”   “嗯。”张艺兴点点头。   吴亦凡一把握住张艺兴放在桌子上的手,一副天塌了的表情,“什么时候回来?”   他的反应不知为何使得张艺兴有些膈应,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语气淡然,“看情况!”   吴亦凡蹙眉,“我送你,跟你一起去。”   “不用,有师兄呢。”张艺兴愣了一下,随后拒绝。   “那我不放心啊。”吴亦凡眉头都要拧成麻花了。   “你不放心什么,我只是去北平看望师父,又不是上刀台。”张艺兴淡淡地说。   “北平离南京好远嘞,不放心,不放心,就是不放心!”吴亦凡拧成麻花的眉毛一紧,担忧的表情里有还掺杂着少许委屈。   “我跟你关系很好吗?”   张艺兴冷不急的一阵鄙夷,让吴亦凡热腾似火的心瞬间掉入冰川深海,只觉得表情都被冻凝固了。   语塞了一阵,还是噗嗤露出往常一般不着调的笑脸来,黏上张艺兴的肩膀,“小兴兴可是我最最最重要的宝物啊,是命一般的宝贝,让我没法子不珍惜。”   “你这般语不着调,行不着矩,你府上人知道吗?”张艺兴见他往自己身边靠,有意的躲在一边,也不知为何,虽说是听了他的这些话心里明明有几分感动,可是一想到他白天的事情,与那些贵胄劣绅无异,都是□□不堪的纨绔子弟,便觉得他的这副不着四六的模样甚是惹人厌。   “小兴兴,你今天是怎么了?”吴亦凡怎么会察觉不出今天的张艺兴与往常的不同,但凡平时再怎么拒绝他,也都是斯文儒雅的,可今儿个差点吃了闭门羹不说,还说话总是像吃了枪药一样,句句带刺。   莫不是哪里做错了,得罪了他,吴亦凡脑袋回路了一边这些天做的事,也没觉得不妥,倒是纳了闷。   “小兴兴,我...”   “我姓张,不姓小,大少没什么事,就请回吧,明儿小的还要赶早,不送。”张艺兴语气平淡,站起身回了柜子边收拾些准备去北平带去的衣服。   他的话虽然难听,但却寻思不出那不妥来,吴亦凡简直的一脸懵逼,见张艺兴背对着自己,自然是下定了逐客令,深深叹了口气,说,“艺兴,你睡吧,你不喜我缠你,那我就让士兵护你去吧。”   “不劳大少费心,有师兄陪伴,大少快回吧!”   依旧是这种无所谓又冰冷的语气,让吴亦凡无奈又气不起来。 第14章 【拾肆】   看他越是反应出不喜他的样子,越是有事儿,吴亦凡盯着面前人的背影正苦闷着,晓得张艺兴心气高,让他说出来是不可能,突然想起了什么唇畔滑过一丝狡黠,几个步子跨过去,一手撑在张艺兴头顶的柜子上,正打算壁咚,却不料正收拾衣物的张艺兴突然弯下了腰,屁股正巧摩擦到他的大腿根部,瞬间,本来如死水一样平静的气氛,呲,点燃了熊熊□□。   还在收拾衣物的张艺兴只觉得屁股后面突然被一个硬物顶着,啪,毫无防备,一叠厚重的衣服全扣吴亦凡脸上,紧接着大腿根处就是要命的一脚。   “哎呦喂!”   吴亦凡来不及挣脱掉身上的衣物,捂着下腹疼的连腰都要直不起了。   “吴亦凡,你若再敢靠近我,小心我踢得你断子绝孙!”张艺兴随手抄了一根鸡毛掸子,朝着吴亦凡大腿上挥了过去。   这酸爽,简直无法言表,吴亦凡忍着疼痛利用身高的优势一把取下张艺兴手里的鸡毛掸子,见他踮着脚尖也硬是够不着而被气得脸通红,顺势,一手将他拦腰提起,见他整个人都僵住了,歪脑筋一动,便撅起嘴想要亲他。   这一举动,简直把张艺兴心都要吓出来了,一番死命的挣扎,却不料,吴亦凡一个没站稳,身子一斜,双双栽到床上。   吴亦凡对他的小艺兴可是爱惜到极点,怎么舍得他受伤,在快要摔倒床上那一瞬,将身下的张艺兴向上一提,重重的摔在自己身上。   瞧着身上被吓得闭着眼睛的人儿,吴亦凡满眼柔情,心思,本来想着就吓唬吓唬他,故意气气他,谁知天公就爱作美,壁咚不成,还可以床咚啊。   不过,虽然看这个冷血的家伙平时柔柔弱弱,压在身上到还真不轻。   张艺兴双手撑着要起,腰部却被人环住,冷着脸问身下人,“你想作甚?”   “你今儿是不是去了西大街?”吴亦凡笑嘻嘻的问。   张艺兴一时语塞,吞吐了会儿,“去戏园子当然路过那儿...”   “你是不是看着我进红胡同里去了。”吴亦凡双手拦着张艺兴的腰,才发觉,他的腰真细。   “路上行人甚多,我管你在哪做甚。”张艺兴已经是冷着表情,语气平淡,看似波澜不惊脸上却莫名微红,一双本就水亮的眼睛闪闪的似在躲避什么,显得愈发撩人。   “那你刚才气的什么?”吴亦凡笑着,心思,就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   被问的有一阵语塞,张艺兴有些急了,双手撑着床想起身,却硬是被吴亦凡缠着起不来,冷声道,“你若在不撒手,以后更休想在见着我。”   听到这话,吴亦凡随即松开了手,见他自己也纳闷,他一个堂堂掌管几万雄兵的大尉怎么就被这个冷血的妖精给降住了。   起身后,吴亦凡看了看窗外,天热已经很晚了,明儿艺兴还要早起赶车,摸了摸脑袋,不舍的说,“兴儿,天不早了,你快点睡吧,否送了。”   听他要走,张艺兴心里竟然有些许不舒服,却依旧如死水般冷着脸,“我也没说要送你!”   吴亦凡走到门口,回头又说,“今儿我去那地方是陪我二叔,他非得请那许司令一场,好谢他这几年对我的支持,好歹我也是一军部大尉,怎么着人家也是来了本土了,应当尽一下地主之谊。”   “谁知那许司令只有爱女色这一个癖好...你别多想,我没找那不三不四的,天地良心,我心里只有你,其他的什么东西的怎能入得了我的眼,你不能不信我,我若是有一句谎言,就让我死在战场上...”   他说着说着举起手指头发起誓来,一字一句斩钉截铁,信誓旦旦。   张艺兴看着他严肃的模样,也只是平淡一笑,语气到比刚才温和了许多,“别说这些个丧气话,没人盼着你死,你去哪儿,何苦来跟我解说,你既然是大尉身份,就应当细心慎重,被人抓着不是,恐怕辜负了吴老祖宗的一番心血。”   “好,艺兴说怎么着,就怎么着。”他笑着,看了几眼张艺兴后,不舍的离开。   送走了吴亦凡,张艺兴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虽说刚才的话是被感动了,但始终无法接受同是男儿身的他们会与所谓的情爱扯上关系。   这不合乎人间伦理的感情,在如今这乱世不安的社会风气里,会被人痴笑的。 第15章 【拾伍】   绿皮火车上满载着团聚与离别的人,有哭泣,有欢喜。   师兄提着箱子等候在站外,那边张艺兴送班主和小四儿上课黄包车,初次离开师父的小四儿抽抽涕涕的,实在惹人心疼。   “师父,你可早点回来呀!”   “师父,小四儿一人在家害怕!”   “莫怕,有班主照顾你,师父忙完就马上回来,不会让小四儿一人太久的。”   好不容易,才将他哄上了车,看着他们远去,张艺兴这才松了口气。   ‘滴滴滴~’一阵鸣笛声将张艺兴拉回了现实。   以为是哪家的商管外出采购,又以为是哪家的富豪子弟学成而归,却不曾想,从车上伸下来一只穿着黑皮靴子的脚,张艺兴便晓得了来人是谁。   吴亦凡一身墨绿色军装下了车,看了眼张艺兴,将头上的帽子摘下递给了身旁的副官,便朝张艺兴走过去。   “车子快到了?”他从怀里摸出一块镶着宝石的金怀表看了看,抬头对张艺兴说。   “嗯!”张艺兴只是点点头。   吴亦凡将怀表塞进张艺兴手里,“我晓得,你是不会同意我去的,所以,就让这块表代表我吧,哦,对了我会派我的副官跟你一起去的。”   他不等张艺兴开口,便忙说,“你不用感谢我,只要记住我的一点点好就行了。”   张艺兴只觉得这家伙行为举止一点都不像个当兵的,到像极了...巷口那些不务正业的痞子。   心领他的一番好意,竟也无心拒绝,便点了点头,应允了。   吴亦凡突然很后悔,为什么要派副官去,这是他的小兴兴,为什么要推给别人。   “我有点后悔了怎么办?”   他凑上张艺兴的耳朵,呼出的气息扑在张艺兴脖子上,痒痒的,“我舍不得你,怎么办。”   张艺兴只觉得心里似乎被一道利光穿透了,麻麻的,浑身都不由得一绷,就像用指甲刮到墙壁一样,很不舒服,却又...还想再听一遍。   “我等你回来,不过,等我去省厅开完会,你还没回来,我会去找你的。”吴亦凡趴在他他耳朵上,轻声说,趁他分神之际,用嘴巴蹭了蹭他的耳根...软软的...滑滑的...   却不料,点燃了自己的浴火。   张艺兴是又羞又恼,碍于这里人潮如海,反应太激烈,只会让自己难堪,却又不想自己白白被人吃了便宜。   一脚便朝着吴亦凡裆的地方,踹上去,奈何这一次吴亦凡学精了,一个跳跃便躲开了。   张艺兴气的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吴亦凡眼疾手快,一把搂住了张艺兴的腰,还是那副纤细的腰...   待张艺兴站稳,吴亦凡便上了车子,临行前对张艺兴喊到,“一路平安呀,我会去找你的,一定要等我。”   车子慢慢驶动,吴亦凡一直探着脑袋看张艺兴,养着那摸孤立在站外的瘦弱身影,他真恨不得跳下车,跑过去把他抱在怀里。   “我和你一起去吧,小兴兴。”   这是他此时最想说的话。 第16章 【拾陆】   人往往用‘灯火通明’,‘车水马龙’来形容一个都城的繁荣,而北平恰恰可以用的上这几个词,宽阔的街道上,人潮如海,宝马香车,街道两旁的茶楼,酒馆,作坊,生意昌隆,各式各样的小贩儿沿街叫卖,好不繁华热闹。   这是张艺兴离别四年第一次回来,名人堂有祖训:出了名人堂,无论是富亦贫,若非门中生死大事,且不可往返。   吴副官不知从何处雇了辆车子,扶着张艺兴坐在后座最安全的位置,而自己坐在了副驾驶,一路上对张艺兴特别的照顾,每当张艺兴张口说‘不必’时,总能听到吴副官义正言辞道,‘这是大尉委以的重任,二爷有什么活就使唤我便可。’   于此,虽然他的这份子热情总是让张艺兴很不适应,想起来还有点头痛,但见他这份子执着,还是无奈接受了。   吴副官望着车窗外,转头问张艺兴,“二爷,北平真繁华呢,还记得第一次来北平是跟着大尉开会,匆匆便离去了,也没机会欣赏北平的美景。”   “是吗?这一次你可以好好看看。”张艺兴薄唇轻起,语气淡然,“北平的夜景更美呢,无论通衢委巷,星布珠悬,皎如白日,喧阗达旦。”   “是吗,那我一定要好好逛逛。”吴副官趴在车窗上,笑着回。   车子缓缓驶进西祠胡同里,胡同不大,只有一座四合院,从门外便听得里面咿咿呀呀的训练声和叫喊哭泣声。   便知是师傅们又在‘训’弟子们了苦练本领了。   “正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不把自个儿逼一逼,怎能知道有多大能耐!”   拿着皮鞭的老师傅,朝着趴在长板凳上的孩童就是一鞭子,瞬间那孩子被打的‘哎呦’哭叫求饶,白嫩的屁股上,瞬间浮现一道渗着血迹的红痕。   张艺兴立站门口,抬头看向门顶上那块久经风霜而残破的木匾,上用红漆图写着‘名人堂’三个大字。   一布衣小生从门里跑出来,紧接着一老师傅跟了出来,许着是年迈,走起路来步伐阑珊。   他一个甩手,将手里的皮鞭子扔过去,砸在了那小生的头上,几个步子跨过去,揪起那孩子的耳朵,捡起鞭子就是一顿狠打,训骂道,“让你跑,我让你跑,都是贫贱的种儿,你妈把你送这儿来,你就是名人堂的人,死是名人堂的鬼,你跑,你跑出天涯海角,你也逃不出‘戏子’的贱身份。”   老师傅扬起鞭子狠狠地抽在孩子的背上,被打的孩子‘哎呦,哎呦’抱头乱窜,哭着轻饶。   张艺兴走上前,朝着老者作了一礼,轻声道,“六师父,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在老者弥留之际,他顺势将孩子护在了身后,给了吴副官护着,脸上笑容未改,只是心里莫名哀愁。   刚才那段训弟子的话,他从小听到大,比起漫骂,这句话真真是能把一个人所有的自尊都践踏掉,纵然人前光鲜亮丽,背后依旧逃脱不了‘卑贱戏子’的辱名。   台上一人,台下凄冷。游离在浮华嘈杂里,人心易冷,戏子谁明。 第17章 【拾柒】   那老者停了打骂,上下审视着张艺兴,浑浊的眼睛里缓缓升腾起一层雾气,手里的辫子‘啪’重重地掉在地上,他颤抖着张嘴,却怎么也叫不出对面人的名字,悬在半空的手扑在张艺兴身上,哑着声调,“可是老二回来了?”   一路上想象过无数的回到名人堂的场景,心底里也做足了准备,可听着他那声‘老二’,还是眼泪落了下来。   “是我,是不肖弟子张艺兴回来了,六师父您老可还好?”   张艺兴提起袍子,‘扑通’跪在地上,朝着老者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老者颤抖着手,搀扶起张艺兴,“好,都好,我和你五师父,三师父,都好,只是你师父...”   老者说着说着便停住了,用袖子抹了把眼泪,笑道,“瞧我,像个娘们一样,人老了,眼泪也就不值钱了,走,走,我带你去见你师傅。”   “师父他老人家...”   张艺兴跟在老者身后,踏进大门的那一刻,瞬间心底里所有的防线都崩塌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早该料到,再一次重逢,只此场景,再无其他,却还是免不了,一阵心痛鼻酸。   “人难免一死,你无需难过...到了里头,可记得要笑,你师父最不能见得七尺男儿哭泣落泪了。”   六师父站在门外头,牵强地笑着,拍了拍张艺兴的肩膀,他就不进去了,纵然登台无数,曲子里最常见的便是这种聚散离合,可平生最见不得的也莫过于此。   张艺兴轻轻推开木门,一股药香味扑鼻而来,他强作镇定,缓缓踏了进去。   里头大师兄梁端正一旁端茶喂药伺候着,见张艺兴走进来,一时间没认出是谁,以为是那个街坊邻里的来看望,便趴在床上人耳边小声道,“师父,有人来看望了,您起不?”   师父平生最注重影响,好极了面子和礼数,这幅病弱的模样,他是不远抛露于人前的,只是无奈罢了,也只得起身端坐,免得失了礼数。   床上传来一声病弱无力的声音,“扶我起来。”   见大师兄小心地扶着师父坐起身,张艺兴泪如泉涌,转身,将泪擦干后,故作笑脸,走上前去,搀扶住床上年迈人的手,那憔悴的面黄肌瘦的脸映入眼帘时,张艺兴心疼的生生差点没忍住。   笑着,轻声道,“师父,您且坐着,待不肖弟子张艺兴向您请罪。”   他这一句话,将身旁的两人瞬间悲伤勾起,待将师父扶好,张艺兴回身几步,拎起袍子,跪在地上,朝着床上人磕头。   “离别四年,不肖弟子,不知返还,留的师父老人家,张艺兴向师父请罪,请师父责罚。”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声声的‘不肖弟子’悲伤断肠,他不知道到底磕了多少个,头部已经鼓起了一个红包,鲜红的血顺着鼻翼淌下来,一滴滴落在冰冷坚硬的地上。 第18章 【拾捌】   老师父颤抖着手,想去扶,腿脚不便的他,起不来身,拍着身旁大弟子的手,指着跪在地上的张艺兴颤抖着,说,“快...扶他起来..”   “快起吧,师弟。”大师兄走过来搀扶起张艺兴的胳膊。   “我听闻你现在南京立起了门户,成了闻名南北的名角儿?”师父拉着张艺兴的手,一脸慈笑。   “是在一戏班里谋了差事,没有立门户之说。”张艺兴轻声道。   “你可还记得名人堂的组训?”师父声音还发着颤。   “岂敢忘记。”张艺兴将被褥垫在师父背后,轻声道,“传于我辈门人,诸生须当敬听,自古人生于世,需有一技之能,我辈既务斯业,便当专心用功,以后名扬四海,根据即在年轻。”   “祖师爷立下的规矩,无论混的多有本事,也莫要忘了本…”   “这四年可还好?”   “很好,师父您老人家勿挂念。”张艺兴轻声说,“这四年经历,殊知人世冷暖,师父可要快些好起来,艺兴还要跟您讲讲外头的新鲜事儿。”   “黄土盖过脖颈的人,好不好的都这样了,外头的事儿,我一糟老头子也不感兴趣,就是太久没听你唱了,可否给师父唱段?”师父拍着张艺兴的手说。   “好,师父想听什么?”张艺兴点头道。   “打从你小,就逼着你扮旦角,那时你可是恨透了我,这一次就唱《穆柯寨》。”师父抖着手艰难地坐起来。   “好师父听了。”   没有锣鼓,没有唢呐,只凭着清嗓唱出这段别人的故事。   老人家欣慰的点点头,胸口突然一阵发睹,剧烈的咳嗽了一番,一股惺甜涌上喉腔,随之如水般喷了出来。   “师父…”   “师父…”   张艺兴忙去扶直直仰过去的师父,连叫几声,老人先是抖了下身体,便没了反应。   门外头听着哭声,众弟子纷纷涌进来,满院子哭声连连,哀怨滔天。   几个年长的师兄上前来劝慰,将哭软了身子的张艺兴扶至一旁,几个有资历的师父纷纷将早就备好的衣裳给老师父穿上。   老人们有规律,遗体停留三日后方可下葬。   三日后西祠胡同里围满了人,哭喊声大过了丧笛声。   张艺兴走在师父师兄身旁,后抬着木头棺材,白色纸钱漫空瓢撒。   戏子一生,浮华一梦,为他无坟自唱离殇,生死一指流沙,这是师父的一生,是戏子的一生,但,他张艺兴不想就此了了一生。 第19章 【拾玖】   子夜,北平一高档旅馆内,一批军人站开一排,为首的军长随意的坐在一旁,等候服务员开好房间。   他身旁陪着一女子,贴心伺候,看他的眼神都波光潋滟。   “大尉,好了。”部下将钥匙递过来,吴亦凡接到手里就上了楼。   身后的大批军队择各操其职,一旁的服务员许着是新来的,又许着是胆小,早已吓得哆嗦的不成样子。   由服务员领着进了房间,吴亦凡翻手将大衣脱下,随手丢在了皮沙发上,仰身倒下。   身旁的女子抬眼打量着四周,下巴都要被这富丽堂皇的房间惊掉了。   自己半生多苦楚,依居寒窑,粮无隔夜,衣无数重,辛劳成疾,却还要受沦落风尘之苦,想来,便忍不住涕泪连连。   “你怎么了?”吴亦凡一脸茫然,吩咐下属给他递上纸巾。   “没,只是想起了旧事,忍不住感伤。”女子轻抚泪珠,微微笑道。   吴亦凡辞退了众人,轻声道,“你且放心,既然是我吴亦凡救了你,自会护你周全,等我接到了人,便转还南京,你若想跟着,等到了南京许你一方池田,可保你安稳度过半生,若你不愿,盘缠金银我自会备好,来日方长,寻得良人嫁了,我吴亦凡也算是当了一回媒人。”   “爷。”女子扑通跪在吴亦凡脚边,泪如泉涌,“您是要赶玉禾走?”   “你这是做甚?快些起来。”吴亦凡弓腰去扶,“我不是赶你,只是你是女子,怎可长久常住军队。”   “不,爷,玉禾的命是您救的,若不是您,怕是玉禾已落去风尘,爷,玉禾发誓,一生只忠于您,玉禾知晓,玉禾身份卑贱,配不上您,只愿伴在爷您身边为奴为俾,伺候您,求爷莫要撵我离开。”女子反握住吴亦凡的手,双眸晶莹,鹅蛋脸上挂着两道泪痕。   吴亦凡着实无奈,平生最见不得女人哭,这会子可好,算是栽了。   “我没说撵你走,只是…算了。”他顿了顿,便觉得没有在争辩下去的必要,便和了语气,“天色不早,你且去睡吧。”   “爷...”   女子还想说,瞧见吴亦凡已无心在听,便住了口,犹豫且不舍的出了门去。   窗外一枚明月,皎洁的月光洒进房里来,吴亦凡倒了杯茶水站在窗口,他早些时候特意吩咐下属选了处距张艺兴的西祠胡同较近的旅馆,一眼望去,大半个西祠胡同尽收眼底。   月光如水,触景生情,眼帘是那人青衣在身,容颜身段,美妙流光,翩若惊鸿。   禁不住伸手去抓,奈何幻影破灭,一切成空。   吴亦凡仰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对着明月深深叹了口气,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只为了能见得佳人一面,今夜,我距你如此之近,却为何总感觉不到你心的回应。 第20章 【贰拾】   翌日清晨,往常平静的西祠胡同炸开了街,一只墨绿军装的国军浩浩荡荡站开两排,吴亦凡下了车抬头看了眼名人堂的牌匾,扶了扶帽檐,唇畔浮起一抹淡笑,意犹未尽,提步走了进去。   “军爷大驾鄙堂,不知所为何事?”六师父笑着迎上来,心底里七上八下的不安。   吴亦凡不语,只是环视着四处,却寻不着那抹朝思暮想的身影。   灵堂里还跪着诵念佛经的张艺兴,听着前厅一阵骚乱,便吩咐守在一旁的副官去瞧瞧。本还以为是街上的地痞流氓见老爷子去世,特来此撒野,这一次他副官要好好展示一下自己的好身手,却见吴亦凡为首的一排国军站在院子里时,副官顿了一下,上前,欣喜道,“大尉!”   吴亦凡点了点头,上下瞧了眼副官,几日不见,这家伙竟然胖了,是不是抢了他小艺兴的伙食,这家伙,一定不能轻饶。   “张二爷在里头呢。”副官是个聪明人,摆手指着内厅说。   吴亦凡二话不说,大步走进去,六师父以为这人是来找不是,上前想拦,被副官制止了,说,“六师父您别怕,我们大尉是好人,是二爷的...刎颈之交。”说这句话,副官还想了半刻,‘挚爱’?太露骨,‘朋友’太平淡。   吴亦凡越往里走一步,便与张艺兴近一步,反而步子变缓慢了,一步一步,轻轻踏进了灵堂。   一个并不算大的屋子,墙壁的正中央挂着的是戏曲界的祖师爷的画像,下面红旗刷就的木桌子上摆满了大小的牌位,想来这便是‘名人堂’历代的来列祖列宗吧。   一个瘦小的背影跪在蒲团上,身着白色麻布丧服,头上还系着白布条,纤细的手指拨动佛珠,薄唇轻启,消瘦的身形,好不惹人心怜。   吴亦凡轻轻走上去,点了纸香,在张艺兴身旁的蒲团上跪下,轻轻道。   “我身旁的这个人,他的名字叫张艺兴,他是我吴亦凡一生最重要的人,吴亦凡此生素来不求何人,这一次,求不知藏身何处的各路神明和名人堂的列祖列宗,我愿舍去此生荣华,以命为注,换张艺兴岁月静好,一世安然。”   张艺兴转脸看着身边这个信誓旦旦的人,他一脸的真挚,眼眸深沉,弯身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这三个头同时也深深地刻在张艺兴的心里,仿若一刹间,便倾了心,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相识、相知、相许,只这一番誓言,便足以一生欢颜。   吴亦凡转脸对上张艺兴那一双潋滟的眸子,这些天,他真的瘦了不少,眼窝有些内陷,吴亦凡心疼到不行,牵强一笑,“这些天,还好吗?”   他这一问,张艺兴瞬间所以的悲痛一瞬间全涌了出来,不好,一点都不好,几次张口,最终还是以‘还好’回应他。   “那你怎会瘦成这般模样,你休要骗我。”吴亦凡轻轻将张艺兴搂入怀里,下巴抵在他瘦弱的肩膀上,轻声道。   张艺兴并没有挣脱,在他怀里倍感微暖,犹如满腹辛酸无从述,吸了吸鼻子,道,“你为何会来?”   “想你。”吴亦凡道。   “什么?”张艺兴愕然起身。   “想你想到都要发疯了,不想继续睹物思人了。”吴亦凡真真道,“你有没有想我?”   张艺兴欲语还休,只得干瞪着吴亦凡。   见他一时语塞,吴亦凡知晓自己问的唐突了,明知道张艺兴是不喜他的,还硬要给自己要一耳光,莫名有些心酸,可他终究是想听那句‘好听的’。   “这小玩意儿,还是蛮有用的,不如就搁我这儿吧。”张艺兴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出来,笑着对吴亦凡说。   见此玉牌吴亦凡脸上瞬间泛起笑容,惊喜道,“这玩意儿你一直带着?”   “怎么,你要收回?”张艺兴蹙眉,收了手将玉牌藏在身后,忙道,“不说送与我了么,怎有收回的道理?”   “不,不,你带着就好,这样便好。”这样便知足了,说明他心里是有他吴亦凡的。   一阵沉默后,吴亦凡开口,“我见你在上面栓了平安结?”   张艺兴点头,“嗯,这玉牌光秃秃的蛮惹人怜,怎么着也得穿件衣服吧。”   “你手真巧?”吴亦凡笑道。   “这不是我编的。”张艺兴瞪着大眼睛无辜地说,“我和阿四逛寺庙的时候,阿四说这结好看,我就买了,正巧你的玉牌光秃秃的怪丑的,就栓上了,弄好一看,还是挺惊喜的。”   他无辜的说辞让吴亦凡瞬间大好心情如晴空霹雳,心碎了一地,瞬间对张艺兴的不自信又浮上心头。   “怪我自作多情喽?”他自言自语地嘀咕。   “你说什么?”还在鼓捣玉牌的张艺兴抬头问。   “没,我说阿四真好。”吴亦凡呆呆地笑笑,又往张艺兴身边贴了帖,见他没躲,欣喜道,“等忙完,我们回家吧。”   “好啊。”张艺兴将玉牌收好,对吴亦凡点点头。   “好,我们一起回家。”   仿若吃了蜜般的甜,这是吴亦凡没有想到的偌大惊喜。   这是不是说明张艺兴明明是喜欢他的,只是不肯承认而已,他心里这样想着,不由得笑容溢上脸庞。 第21章 【贰拾壹】   副官和院子里的师父弟子已经说明了吴亦凡的身份和张艺兴的关系,大伙儿都放下了心。   被晾在一旁的玉禾早已经按耐不住,几次想进内堂,都被副官拦了下来,见副官和几个老师父聊得正起兴,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子气来,抚了抚鬓发,端了身旁的茶点走上去。   “师父们喝口茶水吧。”说着弯腰挨个递茶水。   师父们见这突来的女子,纷纷起身让座,觉得莫名,这女子怎反客为主,到而使得这院子里的主人们被动了起来。   “副官说了好一会子了,嘴皮子都怕是被磨破了,来,喝口茶润润喉吧。”   这话怎听都不舒服,副官经战多年怎会识不出她这点小把戏,接了茶水喝了一口,道,“玉禾小姐沏的茶水就是比一般人的甜,只是大尉多日未见二爷,此刻正忙,恐怕还要玉禾小姐多晒一会儿太阳。”   听下属的官兵说,这位玉禾小姐是大尉半道上从恶人那里救下的女子,一路跟至此,大尉待他还算温和,怕是这姑娘已暗下许了心,才迟迟不肯离去。   副官一阵鄙夷,揉了揉鼻子,冷笑,想麻雀变凤凰,做回军爷的夫人,想得美,大尉心系二爷,纵然二爷不允,怕是末了喜结连理的也不会是这位‘玉禾姑娘’。   “你...”玉禾被怼的说不出话,见副官并未再对她有何理会,只得吃了这哑巴亏,愤愤地走回原位。   心想道,这‘张二爷’到底是何许人,要的大尉亲自来看望,她突然灵机一转,何不妨在这位张二爷身上使把劲,给他一个做‘红娘’的机会。   想到此,不由得喜上眉梢。   “艺兴,慢点。”吴亦凡小心扶着张艺兴的胳膊,如同小斯般,照顾的那是一个体贴。   “你还是好好的吧。”张艺兴怎么就是无法适应身旁的这个男人柔情似水的造作样,不由得眉头皱成了一团。   “小蛋子。”在外面苦等的六师父见张艺兴出来了,年迈的步子走得有些步伐蹒跚。   “军爷。”六师父朝吴亦凡拘了一礼,忙拉过张艺兴小声道,“没事吧,小蛋子。”   “六师父莫担心,这是徒儿朋友。”张艺兴笑说。   吴亦凡则皮笑肉不笑地用胳膊创了了张艺兴的身体,调侃,“小蛋子,原来你还有个这么有笑点的名字。”   张艺兴又羞又恼,吴亦凡则没完没了的笑个不停,按下狠狠地朝着吴亦凡腰部掐了一把。   “哎呦!”吴亦凡大跳,见众人都在又脸上挂不住,只得咧嘴干笑。   趴在张艺兴耳边轻轻说,“等无人再收拾你,小蛋子。”   “你若再没个正形,住怪我翻脸无情。”张艺兴气道。   “好了,好了,不气你了...不过,你这名字真是...小蛋子...”他越想越笑,越笑越控制不住,从捂嘴低笑变成捧腹大笑,真真是奇怪了张艺兴。   两人正嬉闹着,这时玉禾走了过来,想挽住吴亦凡的胳膊,手刚伸出去就被吴亦凡去抓张艺兴的胳膊闪过了,依旧娇声道,“爷,您可出来了,让玉禾好等。”   吴亦凡只顾着引逗张艺兴并没在意身旁的已经站了好一会子的玉禾。   张艺兴简直被吴亦凡气的肺都要炸了,扭脸见他身旁干干的站着一女子,想以此转了话题,便说,“这位姑娘是?”   玉禾终于有个注意到自己的,忙说,“二爷好,刚听副官他们说起您,奴家玉禾,是亦凡的...”   她特意将亦凡二字语调变重,想引起张艺兴的注意,往后或许能指望他给顺水推舟撮合了这段姻缘。   谁知,被刚反应过来的吴亦凡给打断了。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吴亦凡茫然,她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旁的。   “爷,您...真是讨厌死了。”玉禾又气又不敢说,扯着吴亦凡的衣服抱怨。   “艺兴,这位是我来时路上救下的姑娘,叫玉禾,也是个可怜家的,等你跟着回了家,我想法给她找个去处,送佛送到西,咱答应人家父亲,就应该安顿好人家闺女。”吴亦凡拍了拍胸脯,小声对张艺兴说,“我是不是很英勇?”   张艺兴点点头,夸赞,“这还有点大尉的样子。”   “是不是爱上我了。”吴亦凡耳语调侃着。   “你要是不想死,就滚远点。”张艺兴忿忿跑下台阶,快步离去。   他还是这般样子,油腔滑调,不着四六,却总猝不及防的温暖他的心,张艺兴嘴角微微上扬。   或许,他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讨人厌。   或许,自己还是有一点喜欢这个痞子的。   或许,可以试一下。 第22章 【贰拾贰】   在北平暂住几日后,张艺兴告别了众位师父和师兄弟,随着吴亦凡回了南京。   时光如驹,转瞬一逝,天气愈发的冷,来戏园听戏的人也逐渐少了,班主为了多挣些个过年钱,每一座下都设了炭火炉子取暖,以方便那些来听曲儿不会半道里因为冷而走掉。   唱完一天的张艺兴,回了自个儿府上的时候已经是子夜,走到半路的时候又下了淅沥小雨,身上都淋湿了,推开房门的时候还是漆黑一片,仆人丫头都歇下了,因着累了一天,身子乏的很,点了灯,褪去了衣服,准备上床歇息,屁股刚沾到床沿,一个软乎乎的东西钻到他身下,吓的他一惊,跳下了床,抬手从被窝里扒拉出一张脸来。   “吴亦凡!”   一张俊逸了过分的脸露了出来,眼睛微闭,睫毛上卷,面色带着些许潮红,口鼻里呼出淡淡的酒香,睡得极香。   “吴亦凡?”   他试探着伸手试了试他的额头,还不及反应,就被一只大手拉住拽了下去,身子重重的摔在那人怀里。   微眯着双眼的吴亦凡凭着感觉将张艺兴整个人塞入身下,头枕在他胸口位置,便不再动了。   余惊未祛的张艺兴以为他又睡着了,小心的撑着手推了推,“吴...吴亦凡?你睡了吗?”   许久,屋子里似大海般深邃的宁静,张艺兴确定身上的人已经熟睡,想着要不要推开他,不经意的低头,那人好看的容颜尽收眼底。   瞧着他熟睡的样子,张艺兴唇畔微微上翘,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平日里对他甚是苛刻了些,到觉得有些个愧疚,手指忍不住触上他的皮肤,轻轻将他盖在眉毛上的头发撩去。   想着他平日里对自个儿这般关怀备至,张艺兴环在吴亦凡腰上的手又收紧了些,怀里的暖意让睡意再度袭来,张艺兴微微眯上眼睛,静静睡去、   “倘若往后的每天每日都有你陪伴就好。”   窗外的雨还在下,灯火如豆,淅沥沥的雨声混着风声刮着窗户,发出呜呜的声音。   “你说的可作数?”   怀里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刚刚眯上眼睛的张艺兴睁开了眼,吴亦凡一双如墨玉般深邃的眼睛正看着他。   面上带着一袭惊喜,凑到张艺兴耳边,轻轻吹了口气,“我可当真了,原来你是喜欢我的。”   “什么?”   被他弄的有点痒,张艺兴扭了扭脖子,面上泛起一丝潮红。   “留在我身边吧,无论远近我都能接受。”他张望着眼睛看着张艺兴,深眸似水,像是怎样都看不够。   张艺兴一愣,心弦砰地乱了,他温和的气息扑在脸上,暖暖的又痒极了,他抿了抿嘴唇,一时作何回答。   转了话题,说,“你从哪里寻来的这些个不着调的情话。”   说完,他便又后悔了,‘情话’这个词怎么想也觉得不妥。   吴亦凡眯着眼睛一笑,抱紧了张艺兴,懒洋洋地趴在他身上,嗅着他的体|香,呼吸平稳,喃喃道,“想对你说一辈子的情话。”   他总是这样,一句话就能让表面波澜不惊的张艺兴瞬间心底所有提防崩溃瓦解,再也找不出任何理由而拒绝,甚至还有些贪恋这一时的美好。   吴亦凡附耳轻声呢喃,“我喜欢你,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你。”   浑浑噩噩间听他语调如斯,张艺兴睁开眼,见看他将头埋在自己颈脖处,他长长的睫毛蹭着自己脸上的皮肤,灼|热的气息烹在彼此脸上,竟莫名觉得舒服的多。   一番云|雨后,睁眼看到的是他发迹带着汗珠,微睁双眸宛如初生小鹿,无辜而清澈,“小妖精!”   吴亦凡咬了下张艺兴的鼻尖,轻轻替他拨|开额前的发,擦去汗珠,宠溺极了。   你出其不意的降临,让我每天都在梦里笑醒。 第23章 【贰拾叁】   “二爷。”   寻了好久终于在后堂寻的正和其他角儿讨论曲儿的张艺兴。   “二爷,您让我好找。”副官气喘吁吁地说,“大尉找您有事,邀您去一趟望月楼。”   “什么事儿?”张艺兴边脱戏袍边问。   “没说,您去了不就知道了。”副官说。   张艺兴愣了愣,穿戴好,便跟着副官上了轿车。   望月楼离梨春园不算太远,坐黄包车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就能到,副官开的很快,到还算稳,到了望月楼,副官开车边走了,只留下了张艺兴一人。   望月楼不是什么酒馆,也不是什么名胜建筑,不过是南京城一处废弃的独楼,张艺兴没来过这个地方,平日里从这里经过,也只是看上两眼。   天色近晚,也不晓得这吴亦凡把他唤到此处做什么,张艺兴小心地推开门,扑鼻而来的是一股令人清爽的香味,张艺兴有些愕然,这个地方看着破旧,门柱上摸着还是湿的,有明显的水痕,看来是刚洗刷不久,莫不是吴亦凡派人把这里重装了?   屋里一片漆黑,张艺兴摸索着身上,也没带什么取火器,只得双手悬在半空,摸索着往前走。   “吴亦凡?”   “你在吗?”   突然,手上一篇温热,紧接着双手被人轻轻的握住,张艺兴试探着问,“吴亦凡?”   “别说话,闭上眼睛,你跟我来。”吴亦凡轻声道。   张艺兴心道,这黑灯瞎火的,睁眼闭眼有什么区别吗?   他慢慢扶着张艺兴上了楼梯,每走一步都说一句小心,好不容易上了顶楼,吴亦凡说,“你睁开眼看看。”   待他睁开眼,满城灯火,恍如白昼,夜空中繁星点点与城下灯火通明连成一条线,映入眼帘,美妙至极。   “这是?”张艺兴手附上栏杆,环视着这城脚下的繁华,心中甚是激动。   “这里可以看到半个南京城,我小时候经常来这儿,是不是很美。”吴亦凡看着痴了的张艺兴,温柔一笑。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吴亦凡轻声道。   张艺兴抬眸看他,“吴亦凡?”   吴亦凡手握住张艺兴,深情款款,“我以这满城灯火为证,许你一世倾城可好。”   “吴亦凡?”张艺兴愕然,心头到是一暖,轻声道,“你为何对我如此好?”   吴亦凡温柔一笑,“你想知道?”   张艺兴点头,“我想知道。”   吴亦凡双手环住他,双眸弯成月牙状,呵气如斯,“因为你是张艺兴,因为我喜欢张艺兴。”   “等世界和平了,我讲整个南京城点燃灯火,漫空绽放烟花,到那时,你和我一起归隐可好。”   这是他的心声,多年的战乱使得他早已身心疲惫,挣扎多年,不过是想和心爱的人厮守到老,如此简单的念头,对他来讲,倒成了登天难事。   “好,我等你,将军可不能忘了。”   张艺兴点头,寻寻觅觅,峥嵘半生,戏里戏外,难分真假,如今,有一人敢许他一生,他当然敢倾尽一世,合他这一生。 第24章 【贰拾肆】   腊月二七,戏班子打发了角儿们回家过年,等初六再开班,张艺兴唱完这一年的最后一场戏,匆匆坐上了黄包车,车子没有一贯的回他的清雅居处,而是调向去了吴家大院。   手捧着刚买的桂花夹心糕,这个季节能吃上这东西实属不易,今儿早上,有洋人来听戏,自备的桂花糕,张艺兴闻着香极了,便旁敲侧击打听了卖处,抽着自己在后台换装的那点空子,跑去买了一纸袋。   听闻他喜欢吃桂花糕,不晓得,这冬季的还是否可口。   如此想来,唇畔浮起亦然笑容。   吴家大院   由二儿子搀扶着的吴老太站在古色古香的大院里,叮嘱着下人们打扫房屋,迎新春。   老管家搬来一红色古藤椅,弓腰道:“老夫人,您坐。”   “娘,您辛苦了,快些坐下,儿子给您揉揉肩。”吴老二搀扶着老母亲轻轻坐下,熟练又轻柔一下一下的按着老夫人的肩膀。   “我儿有心,老太婆死亦瞑目”吴老太笑着拍了拍儿子的手。   “大过年的,娘又说这等不吉利的话。”吴老二有些急了,他是听不得母亲说这等丧气话的。   这时,一小厮领着一锦袍少年走来,道,“老祖宗,二老爷,张府的张二爷来了。”   “老祖宗好,吴二爷好。”张艺兴将手里的一盒百年人参递给老管家,看了眼身旁的中年男子,又弯腰行礼。   听闻吴老太最近身体欠佳,特意从南京第一药铺‘同仁堂’买的这颗人参,虽说于他家大业大的吴家相比,这点东西简直不入眼流,而对于张艺兴来说,这东西可是寻常百姓可闻不可求的宝贝。   “哪个张二爷?”吴老二鄙夷一阵,问。   吴老太笑说,“是凡儿的朋友,梨春园的当家魁首,上回,凡儿给我置办的那场寿诞,有请他来唱戏,别说,就是好听。”   “老祖宗夸赞了。”   还未等张艺兴说完,吴老二接着话说。   “哦,原来是个唱戏的,这等低贱身份,怎能随便入我堂堂吴府大宅,定是攀结,快快撵了去。”   他随意的摆了摆手,小厮便做出了送客的动作。   他字字诛心,说的张艺兴好像真的不配站在这块地上,如此般一无是处。   张艺兴心头不由得气愤,想还口,又碍于老祖宗和吴亦凡的情面,无奈忍下这口气,今儿是来找吴亦凡的,这不是主题,不必与粗蛮无理之人置气。   吴老太打了吴老二手背,训道,“我看你是在战场上不知仁善二字怎写了,艺兴是凡儿的朋友,也是我喜爱的孩子,怎是你一句撵就撵了的,这等粗俗之话也能说出口,真真是要气死老太婆了。”   吴老二见母亲气的脸色苍白无力“娘,儿子错了,儿子有眼无珠行了吧,既然是凡儿的朋友,那自然也是我的朋友,刚才只是开了个玩笑,您老别生气了。”   他指着张艺兴道,“那个…张…”   “张艺兴。”张艺兴特意将自己的名字强调了一遍。   “你,去吧,到里面去吧,凡儿在里面。”吴老二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张艺兴快去快走。   张艺兴则慢条斯理,优雅地鞠了一躬,笑着说,“老祖宗近来身体还好?”   “一把老骨头,谈什么好不好的,指不定哪天一觉便不醒了。”吴老太笑着说,她也不知为何,每每一见到张艺兴,就打心眼里喜欢。   “老祖宗寿比南山,怎可说这般丧气话?”张艺兴说。“有吴二爷和大少这般孝敬,和有下人们这般贴心伺候,老祖宗可是长命百岁。”   “你这孩子,就是嘴甜,要真活个百多岁,岂不成了老妖精。”吴老太笑着打趣。   “凡儿能有你这一个知心的朋友,是他的福气,生的如此俊俏,才华横溢,又会唱曲儿,只可惜,你是个男儿身,倘若是个女儿家,定要凡儿娶了做吴家的少夫人,如此佳人,着实难觅。”吴老太叹息着,眼神里颇多的可惜。   这番话着实羞着了张艺兴,心头竟浮现一丝甜蜜,脸红脖子粗的他顿时有些慌了,“老…老祖宗说笑了,艺兴虽是男儿身依旧可以是大少的朋友,如大少不嫌弃,艺兴自然是当他…当他是好哥们。”   “傻孩子,你不懂…”吴老太欲言又止,如今吴亦凡已过了成家的年纪,却还没有一丝动静,着实急坏了她,长此以往,怎对得起他仙去的父母。 第25章 【贰拾伍】   “爷,爷…”   刚说笑着,便听闻从里院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喊声,紧随着,只穿了件单薄衬衫的吴亦凡气愤的走出来,胸口的纽扣来没来的急扣,衣衫略显不整。   张艺兴见吴亦凡出来了,没容多想,迎上去,将袖子里的一包桂花夹心糕拿出来藏在身后,笑着说,“吴亦凡,你猜我带了什么来?”   还未反映便被吴亦凡一手拉住,往门外拖。   他有些懵了,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一扭头见一女子匆匆跑来,便什么事都明了一般,傻傻的怔在原地。   玉禾衣衫不整的哭着跑出来,一头栽在吴老太的脚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双手发抖,胸前的衣服被撕成了碎片,依稀还可以看到白嫩的肌肤上有着几条明显的红痕。   “老祖宗,吴二爷,你们可要为玉禾做主!”   显然惊住的不止在场的局外人还有吴亦凡本人。   张艺兴咬了咬唇,缓缓将被握在吴亦凡手里的手抽出来,又突然被他拽回去。   他不敢抬头看吴亦凡,生怕一抬头,看到是那一双默认的眼睛,生怕他会忍不住,做出什么不该有的乱子来。   吴亦凡仿佛知道了张艺兴在想什么,低头悄悄说,“你要相信我,我吴亦凡光明磊落,无愧于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吴老太狠狠的拍着椅子。   “奶奶,不是你们想的…”   吴亦凡开口想解释,却被玉禾抢了去,“爷,您是要逼死玉禾才安心吗?”   “玉禾,你胡说什么?”吴亦凡怒道。   “老祖宗,您知道,这南京城甚大,唯玉禾举目无亲,多亏大尉搭救收留,玉禾愿一生报答大尉和老祖宗的恩情。”   “玉禾身份卑贱不配做吴府的少夫人,玉禾也从来都不敢有这份妄想,只是,既然大尉要了玉禾的身子,那玉禾宁愿做奴做婢伺候大尉,只是大尉竟然赶玉禾走,老祖宗,您要为玉禾做主,玉禾真的别无他去啊。”   玉禾泪如泉涌,一时间所有的委屈全涌了出来,跪在地上,让在场的人看了不免多出几分同情。   吴亦凡难以置信的看着哭成泪人的玉禾,低头瞧着自己衣衫不整,还真是百口莫辩,不由得苦笑,心说,吴亦凡啊吴亦凡,你还真是给自己讨来了个大麻烦。   他转身看向张艺兴,见他低着头,一只手背在身后,好像听他说,带了什么给他,刚才太急,没理他,这会子,因为玉禾的给他的这番莫须有的罪名,他不会要相信了吧。   “艺兴,你要相信我…”   张艺兴深吸了口气,挣扎着抽回手,努力挤出一个事不关己的笑脸,“老祖宗,若没什么事,艺兴就先告退了,戏班子里还有一摊子事呢。”   “艺兴,你别走…”   吴亦凡想要伸手拉住张艺兴,奈何他有意躲闪,扑了空,又怎料玉禾突然扑倒张艺兴脚下,抱着他的腿,哭诉。   “张二爷,您是亦凡哥的朋友,您行行好,帮玉禾向亦凡哥求求情吧,求您帮帮玉禾吧。”   她突然将平常的‘大尉’换成了‘亦凡哥’语调加重,张艺兴便对她腹中暗藏的心思领略一二。   看着脚下哭的稀里哗啦的玉禾,她哭诉着让自己为他求情,求吴亦凡娶了她,简直可笑至极。   他要求自己爱的人娶了别人。 第26章 【贰拾陆】   转脸看向吴亦凡,见他眉头紧锁,只觉得一瞬间便想不顾一切拉着他离开这个地方。   吴亦凡突然一步垮到张艺兴和玉禾面前,深深的看了一眼张艺兴后,一把将地上的玉禾拽起,怒道,“你这又是何必,何必将一生浪费在一个无心人身上,我为你寻得一门好婆家,给你金银嫁妆,倘若你害怕孤身一人,受人欺凌,我们便认你是我吴府一女,我吴亦凡的妹子嫁了,如此,谁还敢欺负你。”   “你说出这等…辱没名节之话,怎对得起你死去的父母。”   吴亦凡知道如果说出实情,定会让玉禾更加难堪,既然是自己当初留得祸根,就该自己解决。   “爷,您不要玉禾了吗?”玉禾扑通跪在地上,双手扶在吴亦凡腿上,“纵然玉禾的身子给了爷,但玉禾不敢多想,只想在爷能让玉禾呆在您身边,为奴为俾伺候您,玉禾就心满意足了。”   “二爷。”她跪着爬到张艺兴腿边又哭到,“二爷,求您给玉禾说说情吧,您可是爷的朋友,兄弟。”   好像一切都是这么自然,他是他的朋友,甚至是所谓的兄弟,而非…爱人。   她这一次次的难为张艺兴,着实让吴亦凡不免心中厌恶,一把甩开玉禾,将张艺兴挡在身后,“你我之事,何必牵扯到他,当真以为你这样做,就能如了愿吗?”   她哭的泪里带花,险些要哭晕过去,怕是在冷血的人都要为之动容了,张艺兴吸了吸鼻子,弯腰扶起玉禾。   “玉禾姑娘,快些起来。”   “不是我不帮,只是…”他看也没看吴亦凡,对吴老太说,“贵府的私事,轮不到我一个外人插嘴,只是艺兴唱了那么多年的戏,也略悟出些道理,既然做了,为何不有个圆满的收尾,何苦为难了别人,又难为了自己。老祖宗,艺兴就先告退了。”   “是吴家待客不周,管家送送艺兴。”吴老太还是越扬着笑脸说,“出此丑事,让你见笑了。”   “老祖宗哪里话,吴大少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男女之事乃人之常情,再说老祖宗刚才不也说了,就盼着吴大少能早些娶妻纳妾,为贵府多添贵丁。”张艺兴牵强一笑,拘礼,“艺兴告退。”   “艺兴!”   张艺兴走得很快,可以说是用跑的,恨不得一步就踏出这吴家大院,吴亦凡追上去拦住时,张艺兴已经走到了门口,握紧他的手腕,蹙眉看着一直低着头不肯看他的张艺兴,惆怅开口,“我没有。”   张艺兴抬头,望着那一双满是哀愁苦楚的眼睛,不由得心一颤,满心愧疚,哑涩开口,“这是我来时路上买的,不晓合不合你口味,你若不喜欢,就...就扔了罢。”   张艺兴随着就要丢掉手里的纸袋,被吴亦凡连忙接过,匆匆捏了一个含进嘴里,如品尝到仙界美味一般,百般满足,“不,不,我喜欢,怎么会不喜欢,简直太好吃了,真真是要爱死了。”   “那大少可否让开了。”张艺兴淡淡地说。   吴亦凡愣了一下,顿了口气,不情愿地挪了下步子,张艺兴越过他,头也没回,直径走去。   “艺兴!”   眼看他就要出了大门,眼看就要消失的身影,吴亦凡还是忍不住叫住他,可是他还是没回头,不由得苦笑。   “那个...桂花糕很好吃,下回能再带一些吗。”   你能留下吗?能相信我吗?我真的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呀,我喜欢你呀。   停止脚步的张艺兴吸了吸鼻子,跨门离去,他不知道背后的吴亦凡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后面的那些人又在说些什么,只觉得这一刻的时间太漫长,漫长到每一秒都要酸苦到难以喘息。 第27章 【贰拾柒】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   “云敛清空,冰轮乍涌,好一派清秋光景。”   他月光白的华衣外着了一袭墨色锦卦,手握画扇,指如柔兰,薄唇轻吐,声声珠玉。   云手翻,莲步轻移,尽管满腹千般惆怅,眉眼里仍含笑意。   他扑通倒在地上,伸手摸索到一旁的竹叶青,独酌一口。对着明月哀叹,多年粉墨登场,戏里戏外,怕是连自己亦难辨清。   吴亦凡临走时的话一遍一遍在脑海里循环,他不是不相信他,只是通过这件事让他彻底明白,在这个封建乱世里,他身为军长,丝毫不可轻松怠慢,长此以往,怕是会成为他的负累。   醉梦里,恍然又见那人端坐雅堂,手握青盏,独对那台上青丝长垂的戏人眉眼带笑,宠溺无边。   那一晚,华灯初上,云雨缠绵,戏子将心入戏,便是一生情痴。   吴家大院   闺房里,女子倚坐纱帐内,额头上的白纱布还渗着血,不时地偷偷瞟向对面端坐的男子,见对方不予理会,埋头,涕泪涟涟。心思:今儿个,她一时情急,一头撞到了墙上,险些丢了性命,着实吓坏了老祖宗,也气坏了吴亦凡,落得这一发不可收拾的下场,是她万万没想到的,自己的一时冲动,竟然惹出这般祸乱来,本着吴亦凡就要遣送她走,如今一闹,她更是忐忑不安了。   沉默良久,吴亦凡深吸口气,淡淡说,“我已命副官帮着打听,已有几户人家条件还是不错的,我想,你嫁过去,必然不会受到欺凌,你且放心。”   他顿了顿又说,“过了明天便把今日之事忘了罢,你是女儿家,这种荒唐毕竟对你不好。”   他整了整颈脖处的扣子,起身要走。   玉禾快步跑上去,扑通跪下,哭道,“爷…爷…你要我吧,我把我给你,皆给你,你要么,你…”   吴亦凡大愕,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捧心哭诉的玉禾,她竟...连最后的脸面也不要了,忍了忍,道,“我不会对你怎样的,你早些安歇吧。”   他提步要走,玉禾突然抓起桌上的杯子,‘砰’摔在地上,用碎片抵着脖子,竟以死相逼,怕是也倾穷途末路了。   “爷,我不多求什么,只求您能留下我,今儿,我是犯了错,犯了大错,您怎样惩罚玉禾都好,但是,不要赶玉禾走,不要不理玉禾,倘若,您真的这般绝情,那玉禾只有去死了。”   “既然,爷不怜玉禾的身子,那玉禾就把命给您罢。”   她说着,握着琉璃片的手慢慢划过脖子,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慢慢扩大开来。   吴亦凡一把将玉禾的手掰开,琉璃片‘啪’掉在地上,怒道,“你这般不爱惜自己,还指望谁会爱惜你,你以为你死了,我就会对你有你所谓的感情了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你趁早断了这不该有的念想,我是不会娶你的,也不需要你为奴为婢,我吴亦凡心早有人属,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你做这些又有何用。”   他字字诛心,像是闷头一棒,玉禾身子都僵住了,吴亦凡狠狠地甩开手,玉禾扑通瘫倒在地上。   吴亦凡头也没回,大补跨到门口,突然停住了脚步,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爹拼死救下你,不是为了看到你今天这个模样的...倘若,我早知你这般轻贱生命,真不该救下你。”   他推开门决然离去,只留下屋内女子抱头痛哭。   走过走廊,吴亦凡吩咐下人 ,把玉禾房里的琉璃片收拾了,多派了两个人守在门口,毕竟是受人所托,怎能真的不管不顾。   他深深的叹口气,不晓梨园的那个人,是不是还在生气,还在伤心呢,今儿,真真是对不起他。   想到此,便再也等不住了。   “副官,备车。” 第28章 【贰拾捌】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尽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不当处莫相识。   等吴亦凡的车子到张艺兴家的时候,正巧看他出去。   是辆黑色轿车,华贵不凡,吴亦凡眉毛紧蹙,吩咐副官跟上去。   车子行驶到了一处洋宅里,有美国人出门迎接。   寒暄了几句,张艺兴跟着走了进去,他越往里,心越不安,来人说是他们家主人有要事与他商量,想他一个唱戏的,能有什么要事,但来人却提到了吴亦凡,莫不是要有什么危险。   “张先生,请。”   一长得有些古怪的人站在门口,弓腰请他进去,一双蓝色的眼睛,眼窝略深,说话的口语,怎么听怎么别扭。   待张艺兴进了大厅,瞬间惊呆了,满目金黄,如此富丽堂皇,堪比皇宫,叫人睁不开眼。   “张二爷,好久不见。”   背后一击熟悉的声音传来,张艺兴回头,便怔在了当场,霎时间便想明白,这不过是一个设计好的圈套,等着他张艺兴往里钻,而吴亦凡不过是这个圈套的幌子。   周友良站在身后,一身黑色皮衣,瞎了一只眼的他,到显得此从前还让人恶心,听吴亦凡说他已经被罢免了,今日怎会出现在这里。   “是不是很奇怪。”   他一步一步逼近。   “奇怪我怎么会在这儿?”   “奇怪我为何会变成这番模样?”   他突然停住脚步,仰天长笑,“还不都是拜你所赐,你和那吴亦凡害我至此,还想逃脱。”   张艺兴冷冷道:“是你自作自受,怪不得别人。”   “好,好一个自作自受,那么便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至如今也是你自作自受。”   他扑上来,张艺兴轻巧的躲开了,周友良冷哼一声,掏出枪对着张艺兴便是一枪。   只觉得肩膀如脱落了般疼的他倒吸凉气,衣领突然被人揪起来,整个人被拖起来,挣扎着被拖进里室。   他挣扎一下,周友良便狠狠的给他一刀,直至屋内,张艺兴已经挨了少说十几刀,却都不在致命点上,疼却死不了。   鲜血染的白衣一块红一块白,那周友良找来根绳子将张艺兴的手脚绑住,定在床边就这样站着,狠狠地朝着他腹部便是一脚。   张艺兴只觉得腹内翻江倒海的难受,嘴里被塞了布,说不出话来,整个人被绳索束缚着,无法挣脱。   周友良脱了衣服,开始摸索张艺兴身上,一点一点解开他的袍子,露出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他狠狠拧了下,笑道:“一个男人能有这样好的皮肉真是个尤物。”   他手里的鞭子狠狠地在张艺兴身上划过,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应出。   他伸出舌头舔张艺兴身上的那道伤痕,好像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张艺兴简直要疯了,手脚并用,连番挣扎,周友良又是一鞭,打完又开始舔舐,好不恶心。   他突然将钻到张艺兴身后,好似厌烦了这种漫长,索性脱了张艺兴的裤子,提枪直入。   “唔…”张艺兴身子都僵了,难以置信他竟然被强迫了。   后|穴仿佛是裂开了,小腹撑胀难受,他在后面一下一下的抽|插|撞|击,是使了全力,所有愤恨都倾泻而下,毫不留情。   门外吴亦凡停在门口,冷冷对副官道:“我看这并不单纯只是洋人馆,回头去查查。”   “是。”副官道,忍了忍又道,“大尉,东三省沦陷了。”   吴亦凡一僵,脑袋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副官说:“日军大肆侵略,今早东山省失守了。”   吴亦凡怒吼:“为何不早告诉我。”   副官吞吞吐吐的说:“我看您心思繁重,便…”   “混账。”吴亦凡手里的伤抵在副官的额头上,片刻又收回了,说,“回去。”   副官吓得一身冷汗, “那二爷他?”   “先不管他,回去再说。”吴亦凡说。   停了会又说,“派几个人过来盯着,若是艺兴有危险就给我杀进去。”   子夜,张艺兴踉踉跄跄走出来,周友良让他换了件衣服,若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衣服上有渗透的血。   “以后你每天都要来才好,不然你就休想让吴亦凡过安稳,这里是洋人馆,任何人都动不了我,只要我一句话,那吴亦凡削去官职,枪毙只是分钟之事。”   “你最好乖乖听话。”   “吴亦凡的心头肉果真是不一样的真是舒服。”   他他眼神呆滞,双腿有些不撑,晕晕乎乎欲要摔倒,一军装小哥跑过来扶住他。   “二爷,您怎么样?”   张艺兴回神,见是吴亦凡的兵,瞬间所有哀伤涌上心头,定了定,声音沙哑,“没事,就是唱戏唱的太久了,有些晕,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军装小哥说,“是大尉吩咐我们来的,他见您上了洋人的车,唯恐意外便跟来了,刚走不久,东三省沦陷了,大尉急着赶回去,让我等来保护二爷的安全。”   “二爷,您还好吗,里面的人没对您做什么吧。”   张艺兴苦笑,摇摇头,“没事,我有些累,得回去了,你们也回去吧。”   “我们送您吧,二爷。”   张艺兴拒绝,“不,不用了,我想在路上走走,刚刚他们请我吃了好一顿大餐,我想走着消化消化。”   “可是…”   张艺兴牵强地扯出一个笑容,表示自己没事,“好了,你们走吧,我一个人没事,再说也没离多远。”   好不容易才劝走了那群兵,张艺兴一个人踉踉跄跄往前挪着步子,腿上好像栓了千斤重的铁链,怎走起路来这样沉。   抬头看着星空皎月,不由得冷笑,心说,张艺兴啊张艺兴,你终究是一个万人唾弃的脏人了。   是世态炎凉,还是上天捉弄,生在这民不聊生,怨声满天的时代,真是官商勾结,弱肉强食。   “吴亦凡,我是该放下了罢,你可安心娶你的妻房,从此在与我张艺兴再无关联,也不配有关联。” 第29章 【贰拾玖】   副官倒了杯水,轻轻放在吴亦凡桌边,玉禾轻轻嘘了声,摆手吩咐副官下去。   拾了件披风轻轻盖在他身上,见他眉毛紧蹙,想是仇恨难平,这些日子可忙坏他了,东北那边还不知时境如何,这些人只能干等着,要拼杀只能白白送上性命,怕只怕那一方百姓,日寇猖狂,百姓苦不堪言。   玉禾忍不住,抚手替他抹去那抹愁容,谁知手腕突然被他抓住。   “艺兴。”   只觉得心头一揪,玉禾忍不住冷嘲,他还睡着,睡梦里怕是能到那人了罢,不然怎会认错,流露心扉呢。   “我竟还不如一个男人。”   她轻轻松开他的手,转身扣门离开,不禁涕泪连连。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多少次的华丽出场,终有谢幕的一刻,容颜身段,终抵不过岁月无情。   张艺兴像个死人一样站在戏台上,几日来,他们逼迫他唱戏,逼迫他唱|淫|曲儿,他都是这样直直的站着,动也不动,像个死人。   原来这所谓的洋人馆是日本人的天下,原来所谓的求死不能就是如此。   几个日本人嫌他不唱,为了让他开口,也是无所不用其极,用铁板翘嘴,皮鞭抽打,匕首剜肉,什么狠毒,用什么招数,最后,纷纷泄劲,又开始对他动手动脚,张艺兴袖子里一直藏着一把利刀,日本人同时也都知道,怕他自尽,便也不敢逼他做兔子。   “张先生,你到底怎样才肯唱。”松井一郎坐在台下,冷声说。   张艺兴闭口不答。   “张艺兴,你莫不是想让吴大尉落得您这般了?”周友良又跟着说。   张艺兴一愣,慢慢转过头看向周友良,讥讽,“我想问问,做狗好吗,他们是不是给了你很多骨头,让你这样替他们卖命,当初,真后悔没杀了你。”   “你…”周友良上去给了张艺兴几巴掌,却觉得胸口一疼,低头一看,他胸口插着一把刀。   张艺兴一下□□,狠狠的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日本人脖子上抹去,鲜血淋漓。   ‘砰!’一声枪响,张艺兴踉跄倒地。   “给我抓起来。”   是死是生,张艺兴已无心计较,这幅丑恶的皮囊就死去罢,算是解脱了。   恍然见,见那人军衣铁马,傲骨而立,繁华看尽。   抚手唱念道,“将军啊,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艺兴!”   睡梦中的吴亦凡忽的从椅子上坐起来,大汗淋漓,双手撑着桌案大口喘息。   越想越是不安,随手拎了件外衣,塞枪往外走。   好些日子没去看他了,他也没来找,是不是生气了,那日玉禾闹出来乌龙,他还怀记在心么?   一定得给他好好赔个不是,去买些桂花糕罢,他应该也是很喜欢吃的。   吴亦凡从吴府开车到张艺兴的院子又去了梨春园,就差把方圆几十里都翻个底朝天,皆不见张艺兴踪影,他心急如焚,恨不得生双千里眼。   突然想起那晚艺兴去了洋人馆,大呼不妙,直径奔驰洋人馆。   铁牢里,张艺兴被绑在木柱子上,狱官手里沾了辣椒水的皮鞭狠狠地抽打在张艺兴身上,打昏了用冷水泼醒,接着再打,再晕再泼,再泼再打,不知道重复了多少回,终于被人架着拖到了牢房里。   一日本人走进来,手里的长刀拨(bo)了拨趴在地上的张艺兴的脸,青紫一块,鞭痕还流着血。   他啧啧嘴,嘲讽道,“你们中国的戏子不就靠着一张脸么,打坏了真可惜。”   松井太郎道,“听闻张先生和吴大尉私下交好,我这里有一件事要说与先生听。”   张艺兴使足了力气,才缓缓站起身来,松井太郎见他还能站起来,派人给他搬了凳子,张艺兴看也不看,“人要有骨气,狗的东西做一下会要命的。”   “你,大胆。”一中年男人斥道。   张艺兴冷笑,汉奸,中国的叛徒,耻辱,“还真是狗,让你叫你就叫。”   “张艺兴,你是想死怎么着。”那男人掏枪抵上张艺兴的头。   “钱翻译,不得对张先生无礼。”松井太郎伸手阻止   “张先生,本来我只是想听听您的戏,都说您是南京最好的头魁,想让您为我们和吴大尉搭个桥,大家和和睦睦一起,一起创建更好的家园。”   张艺兴噗呲笑出了声,讥讽,“呵,真不好意思,我们中国人的家园真不欢迎你们日本人,没办法和你们和和睦睦。”   “张先生!”松本一郎有些急,缓了缓又说,“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老话这么说吗,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们中国还有句话叫傲骨铮铮,矢志不渝。”张艺兴冷声说,“不明白什么意思,我解释给你听,意思就是说中国人天生傲骨,不是你等宵小可随意侵犯的了的,中国人向来意志坚定,永不叛变自己的理想,铁骨男儿,保家卫国,这是我们中国人的信仰,这其中博大精深,怎是你区区日寇就能明白的了的。”   “哦,你明不明白日寇是什么意思,我再解释给你,日寇,寇在我们中国是指盗匪,毛贼,是见不得光的鼠辈。”张艺兴仰天长笑,语气讥讽,冰冷,“鼠辈,你懂吗?就是低微下贱,人人喊打,鼠辈就是你们,无恶不作,天要灭之。”   松本一郎笑道,“张先生果然一口伶俐,伤成这样还这般大言不惭,大言不惭我用对了吗,张先生。”   张艺兴冷哼,“这个词真贴切你们,我送给你。”   “把他关好了,我要让他生不如死。”松本一郎狠狠地踢开脚边的火盆,怒气匆匆离去。   张艺兴慢慢扶着桌子坐在长凳上,心说,吴亦凡,你看他刚才语不达意,窘迫的样子,真是可笑。   无坟自唱离殇,生死一指流沙。 第30章 【叁拾】   迷迷糊糊,似梦非梦,张艺兴躺在地上总觉得周围吵的厉害,却硬是睁不开眼皮。   朦胧中看到有人不断倒下,叮叮当当,吵的耳朵都要聋了。   “是枪响吗?”他心说。   “看不清楚。”   他努力想睁开眼睛,清醒着,却越来越浑浊,慢慢睡了过去。   “艺兴。”   有人叫自己,周围还暖暖的,很是舒服。   “艺兴。”   又是一声轻唤,带着抽噎声,语气轻柔,却百感交集。   “累…”   他张张合合好一会儿才吐出这一个字来,仿若只字便已诉尽所有。   吴亦凡柔柔地说,“好,累了就睡吧,我在呢,你且安心睡。”   昏昏欲死的张艺兴尝尝呼了口气,双手垂下,整个人彻底的瘫软下来。   吴亦凡紧紧地抱着他,他浑身是伤,没有一块好皮肉,又生怕自己力气大,弄疼了他,真是应了那句,‘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临走前,他吩咐副官。   “看还有没有漏网的余孽,给我死命的打,能打多狠打多狠,不可轻易让他们死,我要一点一点的折磨他们,这些伪军,通敌叛国,良心丧尽,游街后,全杀了。”   任凭他们怎么跪地求饶,吴亦凡都无动于衷,一脚踢开,抱着张艺兴上了车。   他的心头肉,竟被这些人如此伤害,此等深仇大恨,他吴亦凡怎容的下。   待张艺兴醒来,已是三日后的傍晚,几日来,吴亦凡寸步不离,日日夜夜,衣不解带,守在他身边。   看他伤的这般重,城里的大夫都让他叫来了,纷纷为止震惊,吴亦凡泪如泉涌,如切肤之痛,痛到极点。   “吴亦凡?”   张艺兴睁眼,看吴亦凡坐在床边,面色憔悴,见他醒了,欣喜若狂。   “怎么样,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城里的大夫都在这儿,你放心,没事的。”   “吴亦凡!”   他又唤了一声。   “在,我在,我一直都在,你说,我听着。”   “吴亦凡。”   他渐渐双眸朦胧,话也变了调,分明间,听到他微微的抽泣。   “艺兴。”吴亦凡轻轻握住张艺兴的手,语气低柔,“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是我疏忽大意,那日,我不该走的,怎么就走了呢,怎么能眼睁睁看你上车,不去阻拦呢,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   “吴亦凡。”张艺兴没说一句话,要用上全身的力,声音很小。   “我在,我在。”吴亦凡把头低在他肩部,听他说。   “杀了我!”   他再说什么?杀了他?   吴亦凡大惊失色,抬头看他,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淌下来,双眉紧蹙,他咬着唇,仿若有千万般述不尽的委屈。   吴亦凡摇摇头,轻轻替他擦去眼泪,苦笑,“你是在剜我的心吗?”   “你教我怎么杀你,我不会,也做不到,你快些好起来,好起来教我,教教我怎么把爱的人亲手杀死。”   他说着说着,压抑了许久的泪终于流了下来,疼的撕心裂肺的感觉,仿若一块石头,在他心口,堵的难受。   反问,“我不会,你会吗?”   张艺兴嘴唇发抖,泪目朦胧,张张合合说不出话来,心底里苦不堪言,奈何老天总爱戏弄人。   吴亦凡轻轻抚着他苍白的脸,柔声说,“莫多想,累了就睡吧,不会再叫你有事了,我护得你,定护得你,别多想了,且安心睡,我在。 第31章 【叁拾壹】   琵琶脆,白鼓嚣,铜锣声声,戏里戏外,西皮二黄,似实似虚,似真似梦,似痴似狂,声声长叹,泪沾容妆,胭脂痕乱,花腔哀绝。   他一身白衣半躺在睡榻上,半睁着眼睛,直视着前方,似丢了魂的躯壳,没有半点灵气。   玉禾端了热乎乎的燕窝推门进来,见张艺兴还是那副呆呆的模样,暗下摇了摇头,轻轻放下手里的托盘,走上前俯身,说,“二爷,起来喝点热粥吧。”   张艺兴还是依旧的无动于衷,似她声音太小,他没听到。   玉禾心中暗叹,又换回刚才的笑容,轻声说,“爷说您喜欢吃桂花糕,自个儿去买了,我说要副官去,他说怕副官买不对您合口的,非得亲力亲为不可。”   “大夫说您身上伤的重,要多休养,多疗补,老祖宗把她珍藏的上等珍品药材都拿出来了,喏,这燕窝就是她老人家珍藏的上等品,您先尝尝味道,还合口不,若不合口,我再去做。”   她伸手摸了摸张艺兴放在腿上手,双手如冰,连忙从柜子里取了床被褥给张艺兴守的结结实实的,端了燕窝,舀了一勺,递到张艺兴嘴边。   他还是一动不动,仿若死人,若不是还微微有呼吸声,真要以为他已经死了。   “二爷,至少喝一点,这天寒地冻的,多少喝点暖暖身子。”   他还是不语不吭,玉禾眼圈泛红,声音暗哑,“我知你恨,谁又不恨,爷已经把他们的老窝都缴了,还不能给您雪恨么,这些日子,您是闭口不言,可却愁坏了爷,您可知,夜凉如水,午夜梦回,他坐在窗子边哭。您又可知,为了让您解开心锁,整个吴家想尽办法,就连老祖宗一把年纪了,每日里跪在佛前,为您诵经祈福。”   她用手背拭了拭脸上的泪,怨着,“您这是要折磨谁了,这等伤人心。”   张艺兴回过神来,见玉禾蹲在自己面前,泪涕涟涟,伸手去扶,一慌忙起身,瞬间疼的又倒回去。   玉禾见他有了动静,又喜又悲,忙去扶他,“二爷,您可是回来了?”   张艺兴吸了口凉气,呵气如斯,“嗯,刚才想了一些事情,出了神,让你担忧了。”   玉禾擦了泪,笑着说,“没,您没事儿就好,这燕窝都凉了,我在给您盛一碗。”   “不用。”张艺兴拦住她,接下那碗燕窝,咕咚咕咚全下了肚,擦了擦嘴,“还温着,你的手艺当真是好。”   玉禾轻声说,“二爷喜欢就多喝,我再给您盛。”   张艺兴摇摇头,“你去休息吧,不用管我,我没事了。”   “二爷,那日我闹下的乌龙事,您莫放在心上,那是我撒谎了,我逼着爷娶我,他不愿,我没有法子,脑子一热,便做出了这等伤风败俗的事儿。”   她突然说起了那天的事,到是给了张艺兴一惊。   “如今我算是明白了,二爷,爷他是个好人,您一定要好好待,莫置气了。”   她说完,眼圈又泛了红,拿起托盘快步离去。   走至门口,突然迎上刚回来的吴亦凡,一身白雪,像个老翁,忙掏出手帕,替他擦拭,“爷这是去了哪儿了,这一身雪粒子,坏显老的。”   吴亦凡拍打着身上的雪花,冻得脸上都僵硬了,脖子里的雪粒子把里衣都弄|湿|了,“车子走了半路坏了,外面下了大雪,也没个拉车的,这一路给我淋的,好在桂花糕还好好的。”   他从袋子里掏出一块白色的桂花糕来,笑着奔向张艺兴,“还热乎着呢。”   “好些了没,还有哪儿不舒服,你告诉我,我留了几个大夫在府上,就住隔壁,你有事儿就吩咐,都在呢。”他一过来就是一番知暖的询问,把张艺兴上下都瞧了一遍,确定伤口没复发,都还好,便松了口气。   玉禾是个很有眼力见的人,不然怎么会得老祖宗那样欢心,见式,悄悄关了门离开了。   她还在这儿干站着做什么,像个光秃秃的电灯一样,又亮又多余。   “你吃不,好吃着呢。”吴亦凡捏了一块递到张艺兴手里,“是你上次给我买的那家,别说,那家做的桂花糕就是好吃,刚进门小四儿就跑过来,说等你吃完了,要是剩下就给他留些,那馋猫,我让副官带他去买了,你放心吃吧,不必牵挂他…”   突然唇上一暖,吴亦凡微微愣了下,张艺兴突然扑过来的吻,仿若时间都静止了般,他又惊又喜,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亲他。   双手轻轻环上张艺兴的背,他身上有伤,不敢太用力,轻轻推动他躺回睡榻上,自己俯身回吻他,他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淡淡清香,让吴亦凡每每都欲罢不能。   两|舌|相|交,辗|转|吮|吸后,张艺兴抬眸看他,吴亦凡唇畔笑的,满是欣喜得意。   “你冷么?”   张艺兴突然开口问,这是他从醒过来让吴亦凡杀了他之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这睡榻还是容得下两个人的,我往里挪挪,你进来暖暖吧,身上都湿了。”   他说起话来很费力,许着是刚才冻着了,竟有些咳嗽。   吴亦凡握住他的手,轻声说,“没事,我不冷,你别动了,刚缝好的伤口,别崩开了。”   “缝第二次可疼了,你小心着点。”   张艺兴微微蹙眉,生平第一次见吴亦凡这么正经,这么温柔,这么苦口婆心,到还真有些喜欢他这样。   “你这个样子还是挺讨喜的。”张艺兴笑着打趣。   吴亦凡笑着趴在张艺兴耳边,语气暧昧,“那你喜欢,我以后就这样,你喜欢怎样,我就怎样。”   见他又恢复了原先的不正经,张艺兴抬手拍了他的额头,“夸你两句,你就不知南北了。”   吴亦凡则字字认真,“我说的是真的。”   张艺兴笑着打趣,“你每每都能把话说的比唱般还动听,你当我三岁孩童,还信这种小孩子间的诺言。”   吴亦凡有些急,忙说,“你莫不信啊,我可是当真的,我对你是当真的。”   “你莫气,我跟你说着玩的,你说了当真,可我却不能当真。”他突然眉头微锁,满是哀愁。   吴亦凡知他又乱想了,他这般爱面子,怎堪此等大辱,他是不愿看张艺满面愁容的,为了消除他心中芥蒂,吴亦凡站起身来说。   “我唱曲儿给你听罢。”   张艺兴一惊,问,“你会?”   吴亦凡笑着答,“我会,你听。”   “枪挑了汉营中数员上将,纵英勇怎提防十面埋藏,传将令休出兵各归营帐。”   ……   “我唱的怎么样?”   “好,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那我等你好起来,我们合唱这一段,可好。”   “好,你等我好起来,我要快些好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篇甜文,这是一篇甜文,这是一篇甜文,哈哈哈 第32章 【叁拾贰】   清晨,天空刚露出鱼肚白,一列军官浩浩荡荡的闯进了吴家大院。   ‘叮叮当当’杂碎东西的声音,仿若是这几日安宁的结束曲。   吴家老祖宗穿戴好跟着丫头们到了前院,紧随着吴亦凡和张艺兴也去了。   “是你?”   吴亦凡原先还有些错愕,气愤,当看到来人时,便一切都明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吴亦凡冷声问。   “见面礼,怎么样,老朋友再次重逢,见面礼怎么能少。”那人语气高傲,从始至终都未睁眼瞧过吴亦凡一眼。   “我跟你不熟。”吴亦凡冷哼一声,简直想上前撕去他这幅丑恶嘴脸,“你这见面礼太重,我还真是当不起。”   “呵。”那人冷哼一声,“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你认为我很愿意听?”吴亦凡冷斥。   “真由不得你。”那人甚是得意,“我升了少校,官职高你一品,且认命南京镇守使,驻守南京,也就是说,从此刻起,整个南京都归我管,你,也归我管。”   “那真是恭喜,与我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就为了过来炫耀,来砸我的家吗。”   吴亦凡还是有些颇为惊讶的,这家伙平日里为人负才傲物,目空一切的很,上峰怎会将如此重任交托与一个居功自傲,好胜傲慢的人手里。   “来人把吴亦凡给我抓起来。”   一声令下,几名军士纷纷将吴亦凡扣下。   “鹿晗,你疯了。”吴亦凡怒吼。   鹿晗冷笑,“吴亦凡,你藐视法纪,知法犯法,擅自行权,屠杀天国友人,情节恶劣,均由本镇守使特此查办,吴亦凡,走吧,大牢里,我早就命人给你收拾好了。”   吴亦凡怒斥,“友人?日本人也是友人吗?”   鹿晗讥讽一笑,“日本人不是友人,是仇人,但那是美国馆,就算他们与日本人勾结,自有上峰行治,也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尉阶官插手,对了,多谢你提醒,逾越官阶,越俎代庖,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来呀,给我押走。”   “滚开,我自己走。”吴亦凡挣脱开几个军士,整了整衣领,挺直了腰板。   “凡儿啊。”   老祖宗抓着吴亦凡的手,涕不成声。   “奶奶别担心,我过一会儿就回来,没事。”   吴亦凡轻轻擦去奶奶脸上的泪,抬脸,见张艺兴站在一旁,他穿的单薄,苍白憔悴的脸上满是担忧。   吴亦凡对他笑了笑,“我没事,别担心。”   张艺兴只是点点头,让他不担心怎么可能。   吴亦凡临走时吩咐副官护好好张艺兴,然这句话偏偏听到了老祖宗耳朵里,谁也没看到她满眼的惊讶和愤怒。   听人说这个镇守使祖籍北平,张艺兴在戏场摸爬滚打十几年还是有一些人脉关系的,拖了一些关系较好,又能使得上力的朋友,终于来了消息,说那镇守使今儿晚上会去鸣和饭庄,各大官员为之接风洗尘。   张艺兴一早就去了鸣和饭庄,好不容易说通了饭庄老板今儿晚上去打杂。   “鹿少校,请。”   鹿晗摘了军帽,轻轻放在桌上,将大衣搭在身后的木椅上,与几位官员寒暄几句,均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少校大人初来南京,不知行居可安排好了,鄙人的寒舍已命人收拾好,少校…”   鹿晗付之一笑,说,“上峰安排了住邸,就不牢赵道尹费心了。”   “那就好,少校大人请。”赵道尹笑笑,举杯敬向鹿晗。   这厢张艺兴扮做伙计,推着菜肴走进来。   “大人,您的菜。”   他故意走到鹿晗身边,一道一道将菜端上桌,突然手一歪,盘子里的油汤倾洒而下,全洒在鹿晗身上。   “大胆!”   几位官员纷纷拍桌恐吓,以振威风。   张艺兴连忙倒退三步,作慌张态,“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毙了。”赵道尹怒声喊,狠手一甩将张艺兴推到在地。   张艺兴是真的慌了,没想到话还没开口,先死翘翘了。   鹿晗摆摆手,一如的温文尔雅,“无妨,不过是脏了一件衣服,回去洗洗就是了,赵道尹不要这么小题大做么。”   他起身伸手去扶被赵道尹推到的张艺兴,低眸一瞬,便心中明了,不由得唇畔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扶起张艺兴,温和一笑,“刚才吓到了吧,你且退下,这里不用担心。”   张艺兴忙说,“镇守使大人,我有事…”   “我也有事与你谈。”鹿晗又是温和一笑。   暗下吩咐掌柜的,为张艺兴令行安排一处雅间。   张艺兴一个人待在一处房间里,等的焦急万分。   约摸也只是过了不到一个时辰,鹿晗便推门进来。   张艺兴忙上前,问,“镇守使大人,您忙完了?”   “忙完了。”鹿晗坐下,为自己倒了杯水喝。   张艺兴说,“镇守使大人是聪明人,一定想到了张艺兴所为何事,请镇守使大人查明真相,放了吴亦凡吧。”   “你叫张艺兴?”鹿晗点了点头,又念了两遍他的名字。   张艺兴愣了一下,“镇守使大人。”   鹿晗抬脸问,“北平人?”   张艺兴顿了顿,说,“不是,张艺兴祖籍湖南长沙,自幼在北平学戏。”   “哦。”鹿晗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家中还有什么人?”   张艺兴答,“年幼时父母均已去世,自幼只身一人。”   他又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又问,“属羊,桂月三十生辰。”   张艺兴一愣。   “北平西祠胡同名人堂孟一大师的爱徒,排行第二,人送雅称‘二爷’,现有府邸位居南京猫眼街,签身梨春园,当今戏园独占头魁,名扬四方。”   “你?你怎知这些?”张艺兴简直呆住了,眼前这个人把他的底细打听的竟这般详细,莫不是又有什么歹意想加害他与吴亦凡。   “二爷的戏当真是炙手可热,一票难求啊。”鹿晗温和一笑,倒了杯水递给张艺兴。   叫他傻站着并没有要接的意思,鹿晗噗呲一笑,轻声说,“阿兴,多年不见,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你是?”张艺兴浑然一愣,他一句‘阿兴’,惹得张艺兴一番苦思。   鹿晗眼眸里略显失望,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由红豆串成的手绳,轻声提醒,“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仿若刹那时光回转,斗转星移,多年来物是人非,时光荏苒。   “你是…小鹿?”张艺兴手捧着那串红豆,激动的有些说不出话来来。   鹿晗伸手将张艺兴拥入怀,嗅着他的体香,轻声呢喃,“青梅怎能忘竹马,阿兴,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33章 【叁拾叁】   五岁的张艺兴曾跟着师父去鹿晗家里唱戏,他们家世代军官。当时的张艺兴来北平还不到两年,还是婴儿肥的张艺兴,两腮总是哆嗦着红扑扑的两块肉,可爱极了。   鹿晗的母亲见张艺兴相貌可人,年仅比鹿晗小一岁,便求得鹿晗父亲同意,留下张艺兴做鹿晗的玩伴,至此鹿晗也跟着张艺兴学了不少戏曲。   十六岁那年鹿晗跟随母亲外出采购,珠宝店里,他一眼就相中了这两串红豆玉石编串的手绳,一口气跑回家将生日那天父亲送给他的上等钢笔抵押给店铺老板换了这两串红手绳。   “鹿少爷,这两串手绳值不起这个钢笔。”   “无妨,多出来的就当小爷打赏的,你只管收着。”   他乐匆匆跑回西祠胡同,张艺兴一身西服正在练枪。   他小心翼翼走上去,不料张艺兴一个回马枪正中他的脑袋,摔了他一个腿朝天。   多亏这枪头是腊做的,不然鹿晗真要呜呼哀哉了。   “小鹿,你没事吧。”年仅十五的张艺兴扶起鹿晗,伸手揉揉他的额头,瞬间一个红包鼓起,吓都要吓哭了。   “无妨,无妨,你莫哭,我不疼。”鹿晗轻轻拭去张艺兴脸上的泪珠。   一乐,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轻声说,“你猜,我手里有什么?”   “不猜。”张艺兴捡起抢自己练。   鹿晗见他并没什么兴趣,忙说,“阿兴,你就猜猜嘛,有惊喜的。”   张艺兴一口拒绝,“你每天都那么多惊喜,我根本不用猜,你莫要再买那些个劳什子了,费财费力。”   鹿晗笑着说,“我愿意,就算把天都买下来,只要是送给你,我都愿意。”   张艺兴耍着花枪,“你就算买了天,我也不要。”   “你不要练了,先别练了。”鹿晗伸手抓住张艺兴的花枪,欺身向前,在他眼前一摊手,一串红豆静静地躺在手心里。   张艺兴颇为惊奇,小心捏起那串红绳,细细看着,“真精致。”   见他又惊又喜,鹿晗喜上眉梢,心头蛮自豪,“我就知道这个你一定喜欢。”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张艺兴轻声描写,任满箱珠光宝气,由衷对这一串红豆爱不释手,心思,这少爷,怎开窍了,不买那这个金的银的晃眼的铜臭的来恶心他。   鹿晗痴痴轻语,“我们家阿兴真有才,读出来的诗都那么好听。”   十二年相伴,早已经情同手足,鹿晗是少爷,名人世家,一些世家子弟纷纷将孩子送往洋学校,鹿晗也不例外。   鹿晗十八岁那年,奉父之名去了黄埔军校,二人至此分开,便再也没见过面,一开始二人还有书信来往,久而久之,只有鹿晗的往再无张艺兴的来。   犹记得分离的第二年,鹿晗书信里问艺兴生辰想要什么。   张艺兴回的是,想要你回来,后来又改成了想要一枚安着红豆的骰子,最后又付语等他回来亲自送与他。   六年后,荣耀回归的鹿晗带着那棵按着红豆的玲珑骰在整个北平找了整整三个月,始终不见那青衣人。   他询问了名人堂的师父,名人堂有规律出了名人堂就不再是名人堂的人,去处几何,概不过问。   几年来,各地寻寻觅觅,了无音讯,他的心早已从满怀希望到空怀无望,乍然几个月前听闻南京有一戏子名曰张艺兴,出身北平名人堂,犹如死灰复燃,鹿晗伟立奇功,上升少校,授命镇守使,刻不容缓,马不停蹄的赶往南京,一路上四处打听张艺兴的现状。   却听闻他前不久身陷囹圄,只因一个区区尉官,然这个大尉还是他从军校时期以来似敌似友的对手,吴家大少吴亦凡。   真真是气的他怒火中烧,这才利用眼下之事好好惩戒一下这个狂傲自大的吴亦凡。   本来还不相信张艺兴和吴亦凡的关系,但他竟然以身犯险为吴亦凡求情,鹿晗心中便已肯定了七八分,不免惆怅黯然,心说:八年离别,便离断了十二年的情么。八年,你既可将我忘得一干二净,转身投向别人的怀抱么?   作者有话要说:   注:(几个要解释的地方)   1、原先我大纲里是没有鹿晗的,然后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时兴起特别想加上鹿爷,所以这里就形成了四角恋。(是的,四角恋,不要忘了我们闪亮亮的女炮灰女一号玉禾)   2、文里面的赵道尹不是名字,道尹指的是民国时期的官名,就好比我们现在的县长。   3、劳什子指的是一些没用的东西,物件。   4、张艺兴的生日桂月三十,是农历的八月三十,桂月是八月的意思,也就是说现在张艺兴25岁,吴亦凡26岁,鹿晗26岁。   5、张艺兴三岁被师父带去北平,五岁认识鹿晗,相伴了十二年,鹿晗十八岁,张艺兴十七岁的时候分别,隔了两年张艺兴出了名人堂四处漂流,(按照文中发现已经过了春节,应该说是五年前来到南京),也就是说他认识吴亦凡四年了。 第34章 【叁拾肆】   夜凉如水,戏剧性的久别重逢后是对面的无言,二人内心都压抑着痛苦和无尽的话,表面都是一副淡然平静,若无其事。   良久,在鹿晗把水当酒喝了满满一壶后,才牵强的扯动嘴角,尴尬一笑,“这些年,还好么?”   “还好!”张艺兴也只是付之一笑,简简单单的回了一句,顿了顿,又问,“你呢?”   “我?也还好。”鹿晗微微一愣,苦涩一笑。   “嗯。”张艺兴点了点头。   之后,又陷入一片死寂一般的沉默。   “你…”二人异口同声。   “你先说。”鹿晗干干一笑,把话吞回了肚里。   张艺兴抬眸,眼神里满是祈求和担忧,“你能不能放了吴亦凡。”   听到吴亦凡这三个字,有一瞬间鹿晗眉毛皱了皱,很快消失不见了,抬手有些粗鲁的灌了自己一杯茶水,涩涩开口,“你只有这一件事么?”   “我没有别求的,只求你放了他,你现在当了大官,这对你来说肯定不是难事,再者说,这件事都因我而起,要抓也是抓我,犯法的也是我,与吴亦凡没干系,所以…求你放了吴亦凡吧。”   张艺兴嘴唇发抖,情绪甚是激动的说完了这一段话。   他心急如焚的样子,深深看在鹿晗眼里,只觉得他的每一个举动,每一个字眼,对他鹿晗来说都是相当的讽刺,心中冷笑,淡淡地说,“对不起,我不能放他。”   “为什么,我说了这件事与他无关,你为什么要抓他?”张艺兴猛然起身抓住鹿晗的胳膊,语气含杂着怒气。   鹿晗低头看着他紧紧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手劲很大,到真觉得有些疼,一句‘不能放’,就可以让他这般情绪失控,满腹怒气,那他鹿晗要是说杀了他吴亦凡,张艺兴难不成要以命相抵么。   “他逾越官职,是大忌,已经呈报上峰,不在我的管辖内了。”   晓得是自己失态了,张艺兴收回手,整理了情绪,又继续说,“小鹿,求求你。”   鹿晗深深吸了口气,脸上笑容不减,“好,我想想法子。”   “真的?”张艺兴一脸惊喜。   鹿晗点点头,“嗯。”   鹿晗笑着说,“跟我说说你这些年怎么过的吧,去过哪儿?”   张艺兴淡淡一笑,“时之久远,都忘了,平平淡淡,碌碌而为,也没什么好说的。”   鹿晗涩涩一笑,并不继续问下去,只是点了点头,再无其他话语。   心说:只是让你讲一讲这些年的状况,我也只是想知道你过得怎样,你都懒得跟我说么。   张艺兴笑着问,“说说你吧,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好厉害,当了少校。”   鹿晗说,“我回来两年多了。”   张艺兴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师父去世的时候,我刚好在东北打仗,所以他的葬礼我没有去…不过,我命人送了花圈,有属我的名字。”你看到了么,你若看到了又怎会不记得我。   张艺兴愣了一下,当时师父入殓的时候自己早无心思去管这些,事后也无人跟他提过,所以不记得有谁送货花圈,几位师父也从未提过鹿晗的事情,而自己也从未问过。   想到这些,不免心生愧疚,多年来也未给他过任何消息,离开北平的时候也没有给他寄过书信,只言片语也没有留下。   当时只以为他以后前途无量,而自己始终只是一个唱戏的,过多牵扯,只会让旁人说三道四,不如趁眼下,该断的就断的彻底干净。   张艺兴尴尬开口,“我当时…”   鹿晗笑着说,“我知道,无妨,你那时肯定伤心坏了吧。”而我却在你伤心难过的时候没有陪在你身边。   张艺兴淡淡一笑,“生老病死,人之常事,就像戏文里说的,戏是戏子的一生,戏子的一生也如戏一般。”   “阿兴…”   鹿晗蹙眉看他,多年不见,他果然成熟了不少,幼年的张艺兴就比自己要懂事的多,怕是经历了太多风霜,才会心如长者,语出淡然。   “小鹿,成亲了吧?”张艺兴突然转了话题,笑着打趣。   “没。”鹿晗回到   张艺兴打趣,“是时候娶房媳妇了,鹿老爷和鹿夫人肯定催了吧,是不是有了心仪的人,不好意思说,若跟来了,领来我瞧瞧这位嫂夫人是何等的貌美天香。”   “我没有。”鹿晗又是一字一句的说   张艺兴顿了下,点了点头,“哦,你现在是南京的镇守使,不如我给你介绍一个…”   鹿晗说,“我不需要。”   张艺兴笑着说,“怎么不需要呢,人都要成亲的,来听戏的很多达官家里都有俊美的小姐,我还是有认识几个的…”   “我不需要。”鹿晗一字一句的说,表情阴冷。   张艺兴见他像是有些生气,忙闭了嘴,试探着问,“莫不是你真的有喜欢的姑娘,不好意思说?”   “阿兴…我…”鹿晗突然双手按住张艺兴的肩膀,欲言又止。   张艺兴抬着头,眸子对着他的眼睛,期待着等他说下去。   看他楞楞的想听自己继续说是‘哪位姑娘’,一副听故事的模样,鹿晗就气不打一出来,咬了咬牙,松了手,坐会凳子上,想喝口茶,奈何都被自己喝光了,气呼呼的跑出门外叫来了伙计要了一坛子酒。   他突然莫名其妙的举动惹的张艺兴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笑着说,“小鹿,你别叫伙计了,天色不早了,我也得走了,小四儿一人在家,我不放心,毕竟是个孩子。”   鹿晗一愣,孩子?难不成他已经成亲,有妻子,有孩子了,可来时路途上打听的是张艺兴至今也是单身一人,那他和吴亦凡不是那种关系?   张艺兴挥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噗呲,轻声唤道,“小鹿?”   回过神的鹿晗拾起军衣军帽,“我送你。”   “好。”他没拒绝,到心头莫名,想来以前吴亦凡争吵着要送他,都被他一一回绝,不过那纨绔怎会听他的真的不送,哪怕用强,也非得死皮赖脸的送他回家不可。   想至此,不免唇畔扶起一抹欣喜,然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尽收鹿晗眼底。   车子行驶的很稳,一路上二人没少谈起幼年趣事,都是心照不宣,点到为止,想到不说破。   到了门口,小四儿揉着眼睛在院子里等待,见师父回来了,像只脱了僵的小野马似风一阵跑出来,一头扑进张艺兴的怀里。   “师父,你可回来了,小四儿都要饿坏了,脊梁骨都要贴到肚子里去了。”   “是师父的错,以后不会了。”张艺兴摸着小四儿的头,满眼宠溺,心中不免升起愧疚,幸好来时路上,从饭庄带了一些饭菜回来,就知道这孩子肯定饿着肚子。   鹿晗恍然大悟,原来这孩子是阿兴的徒弟,不免暗下松了口气,笑着说,“小四儿?喏,给你的。”   小四儿转脸看向鹿晗,忙问,“师父,他是谁啊。”   “是师父的朋友。”张艺兴说。   “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鹿晗又纠正了遍。   “怎么又是一个穿军装的,好讨厌。”小四儿酸着鼻子,撇了一眼鹿晗。   “怎么,你还认识别的穿军装的?”鹿晗明知故问,他当然知道小四儿口中的人是谁。   小四儿双手掐腰,义愤填膺,“当然了,那个忘八端,害我师父受了那么多苦,我都讨厌死他了。”   “小四儿,不可胡说,谁教你的这些不知深浅的词。”张艺兴训斥道。   小四儿甚是委屈,“师父,本来就是啊,自从认识他,咱们俩就没好过,师父也都不陪小四儿了,也不教小四儿唱戏了。”   鹿晗蹲下,抱起小四儿,笑着说,“你说的对,那个忘八端确实可恨,以后你师父会多陪你的。”听他骂吴亦凡‘忘八端’,鹿晗心中暗喜,原来这家伙并不是多讨人喜。   小四儿鄙夷了一阵,“你又是何人,同样穿着军装,一看就知道和那忘八端是一伙的。”   鹿晗说,“我跟他可不是同一类人,我比他好多了。”   小四儿仔细端看了鹿晗一番,摸着头说,“嗯,看你长得蛮好看的,至少看起来不会让人讨厌,不过,戏文里说,男生女相必富贵,你家很有钱吧。”   他一段话似褒似贬,鹿晗颇为一惊,笑道,“你这小孩,还会看相。”   小四儿嫌弃的说,“你没看过戏吗,师父的戏里都有唱,你以后可要好好听听,其中意义多着嘞。”   “那是,以后你师父的每一场戏,我都不会错过,我会听一辈子,听到我死。”他说的像誓言,说着抬头看向张艺兴,眼眸里多情,暗藏欣喜。   “真酸。”小四儿撇了撇嘴   张艺兴面色潮红,顿了顿,说,“饭都凉了,去吃饭吧。”   小四儿提着菜和管家先走进院里,因为他实在太饿了,这些日子在那吴府太不习惯,还不如自己家里舒坦,今儿晚上可得好好睡一觉。   鹿晗要求张艺兴带自己参观一下他的家,二人走在院子里,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   许着是多年与戏作伴,张艺兴的院子每一处都是古色古香,韵味十足。   张艺兴抬头看了看天,停了脚步,“小鹿,天色真的不早了,我要下逐客令了。”   鹿晗一愣,确实已经很晚了,不能耽误张艺兴休息,摸了摸后脑勺,说,“嗯,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找你。”   “小鹿,你一定要放吴亦凡出来。”张艺兴蹙眉道。   本来大好的心情,被这硬生生的一句话击的支离破碎,如被人泼了一头冷水,从头冷到脚,从外冷到心底里,还是一脸微笑,“好。”   张艺兴双眸欣喜,“我送你。”   “不用了,你快休息吧,我自己走。”鹿晗笑了笑,拒绝。   看着张艺兴那如磐石般坚固的眼神,牵强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走了也不知道多少步,听到身后,那人唤了声,“小鹿,谢谢你。”   鹿晗没回头,直径离开,谁也没看到一身军戎的他,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的紧紧的,指甲陷入了肉里,都没感觉半分疼痛,是心痛淹没了身体的疼痛罢。   双脚如拴了千金铁,挪起步子那样艰难,却恨不得自己插上翅膀赶快逃离这里,不然那通红酸涩的眸子真的要落下那该死的泪来。   他内心矛盾无比,他想回头,想多看看思念了八年的人,却不敢回头,不敢停留,生怕他又说出一些关于别人的话来。   八年思念,夜不能寐,度日如年,已经把他折磨的身心俱损,哪怕离开一会儿,对他而言都是分离,都是痛苦的,更何况那人与他早已经两心不齐,满心装的都是他人。   作者有话要说:   忘八端:这是民间一句骂人的话。古代时,“八端”是指“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此八端指的是做人之根本,忘记了这“八端”也就是忘了基本的做人根本。   各位亲故 可以理解成 “王八蛋”,“王八羔子” 第35章 【叁拾伍】   今儿天一早,张艺兴便匆匆出了门,手里提的是一个食盒。   鹿晗的府邸距离张艺兴的家很近,只是走到巷子口,拐个弯便到了,这是他未到之前就派人侦查好的,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   门口赫然挂着两个大字,“鹿府”,门口有把门的军员,张艺兴上前还未开口,那军员便说,“您是张二爷吧?”   张艺兴有些懵,被一个军爷称呼“爷”。到真的蛮不习惯,不应也不抗,“我来找鹿少校。”   军员说,“鹿爷说了只要是您什么时候来,我们都会放心,您尽管来。”   “谢谢。”张艺兴略显尴尬,直了直腰板,走了进去。莫名觉得多年不见,小鹿作风怎那般像吴亦凡,想来他二人曾在黄埔军校同窗多年,便不惊奇。   张艺兴走在鹿府里,看着还有工人在搭设,想来应是来的匆忙,府邸还没修饰好。   进了房,张艺兴下巴都要惊掉了,这里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那般熟悉,满脸的不可置信。   鹿晗见张艺兴站在楼下,心下欣喜不已,忙跑出去喊到,“阿兴,你来了。”   张艺兴膛目结舌,指着这里的装饰,“你把北平的鹿府都搬来了?”   鹿晗噗呲一笑,“我只搬来了我们的房间。”   这话仔细听倒是说的有些暧昧,惹得张艺兴脸一阵红一阵白,“戏文里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不应该都是要整治什么贪官,什么民风的么,你怎整治起房屋来了,不怕被人在此做文章么?”   “我可以理解成你是在担心我么?”鹿晗笑着说。   “莫不真是穿了军装,喝了洋墨水,就变得都不着四六,满嘴花言巧语?”   他这话含沙射影,鹿晗又不是傻子怎会不明其意,笑着挽上张艺兴的手,“你来瞧瞧,像不像我们当年住过的圆子。”   张艺兴说,“那么多年没回过鹿府,今儿一见到真有点归家的感觉。”   “是吗?”鹿晗很满意的一笑,“那你就多来,或者,或者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吧。”   张艺兴回头,蹙眉看他,“我有家,为何要住你这里。”   鹿晗忙说,“这里是我们两个人的家,你怎能不住?”   张艺兴说,“我为何要住?”   “阿兴!”鹿晗蹙眉看他,心底里酸涩无比,又见张艺兴突然一笑,便知自己刚才多么孩子气,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那么多年,你这大小姐脾气倒真的没变。”张艺兴调侃着。   “什么叫大小姐脾气,我可是地地道道的北平纯爷们。”鹿晗撇嘴纠正。   “这句话说了二十年了吧,从我第一次见你,这话就是你的口头禅。”张艺兴不忍陷入回忆,幼年时光,多谢有鹿晗相伴,才多了那么多快乐。   鹿晗温柔一笑,“原来你还是记得我的…一些习惯的。”他故意加了后面的五个字,是不想让张艺兴听出他重逢时的失望,不然这家伙又要愧疚说一些他不爱听的话了。   鹿晗说,“阿兴,我带你参观参观,随后你带我逛一下这附近吧,我初来乍到不是多熟悉。”   “小鹿,我今天是来…”张艺兴顿了顿,又说,“我想去看看吴亦凡。”   鹿晗一愣,心中自嘲,早见他来时提的食盒,就知道他又是为了谁来。呵,真是,大清早这般不讨人喜…   张艺兴见他脸色有些僵,故而握着食盒的手紧了紧。   鹿晗心头一紧,无措地抚手摸向后脑勺转了几回头,似笑不笑,点了点头,“好。”   只是简单的一个字就足矣让他心里难受到不行,强颜欢笑的样子,自己想起来都作呕。   “那…”张艺兴暗下舔了舔嘴唇,这气氛让人莫名的不舒服。   “来人,去开车。”鹿晗没回他,转身几步跨到门口,吩咐守在外面的军员。   吴亦凡被关押在城北的监牢里,路程较远,一路上,两个人默默无语,张艺兴满心想的都是吴亦凡的现状,无闲顾及其他。   而鹿晗一路上脸色略显僵硬,到还是嘴角上扬,微笑着,像是把寒冰揉碎了塞进心脉之中,彻骨的好冷。   二人各怀心事,坐在车上,待车子到站,才互相看了一下,下了车。   鹿晗走上前,从怀里掏出军令,几个把守的狱官开了门。   鹿晗直径走了进去,张艺兴尾随在后面。   这里的墙壁都是石头砌成的,门都是厚铁造成,想要逃出去,真非易事。   走了一段路程,鹿晗突然停住脚步,回头说,“他就在里面,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张艺兴看了看眼前的监牢,咬了咬唇,提着食盒走进去。   他刚进了里面,鹿晗再也压抑不住,一拳头打在坚硬的石壁上,双眸布上血丝,眼神狠戾,像一头愤怒的野狼饥不择食的欲要撕开猎物的喉咙,嗜骨吞血。   后面的几名军员吓得浑身一震,摸不着头脑,又不敢上前劝说,只得站在阴影处,暗求菩萨保佑不要因此受牵连。   张艺兴走至里面,看到吴亦凡倚着墙壁而坐,身上穿着粗布,衣衫褴褛,还带着几条触目惊心的鞭痕,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有残留的血渍,便心痛的不能呼吸。   他吸了口气,走进去,轻轻唤了声,“亦凡。”   吴亦凡抬眸,见张艺兴站在眼前,又以为是幻象,多起来自己总出现张艺兴的幻象,每一次都是从惊喜到失落,突然听上方又一声轻唤,“亦凡,吴亦凡。”   他才确定这不是幻象,踉跄的起身扑上去,将那人紧紧揽入怀里,就这样抱着,泪在眼眶里来回打转,声音哑涩,“艺兴,我想你。”   “我也是。”他只是一句简单的回应,就已经道明了这些日子对吴亦凡如狂草般的思念与担忧。   突然吴亦凡松开张艺兴,担忧的问,“你是怎么进来的,难不成他们抓了你?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真是该死,真是不知道谁是这里的主了,等我出去一定活剥了他们…”   “不,是小…是鹿镇守使带我来的。”张艺兴忙解释。   “他去找你麻烦了,你有没有受伤,那家伙简直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区区一个镇守使就能治的了本大爷,纵然少校又怎样,南京城的当家是我吴亦凡,不是他北平来的鹿晗。”吴亦凡语气极硬,字字句句让人听了不寒而栗,张艺兴这时才看出原来吴亦凡并不是每天在自己面前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原来他也有狠的一面。   顿了顿,解释,“他没把我怎样,你不用担心,我和他是…”   吴亦凡不等张艺兴说完,冷声说,“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等我出去一定会跟那家伙算总账。”   他吴亦凡可不是好惹的,但凡惹怒了他吴大少爷,没一个好果子吃,自在军校,二人就针锋相对,水火不容,如今鹿晗升了少校,更是得意。   心说:如今所受之苦,来日方长,鹿晗,我们慢慢算。   张艺兴知道他心里起了杀意,劝说,“我知你心中有气,他也只是奉命行事,事情源头在我,都是我,你莫要怪他,他已经在想法子救你了。”   吴亦凡冷笑两声,“他救我?他?鹿晗?救我?”   双手附上张艺兴的肩膀,“你不懂官场黑暗,莫要参涉其中,那姓鹿的说什么,你切莫要信,那家伙狡猾的像只狐狸,仗着一张占便宜的脸,逢人就笑,人前一副温文尔雅,和善忠厚的样子,背后心肠凶毒,手段毒辣,阴狠至极,你莫要跟他太近,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艺兴有些咋舌,他头一次听吴亦凡这么描述一个人,见他谈起鹿晗都咬牙切齿,心中莫名,“亦凡,我和鹿晗自幼一起长大,他们家世代军官,当年师父带我去鹿府唱戏,鹿老爷夫妇都很和善的,鹿晗也是待人有礼,幼年多蒙他照顾,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怎会是你说的这般,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吴亦凡一愣,倒是没想他们会有这种关系,突然想起军校时期,曾听鹿晗唱过戏,那掐腰造作的样子,自己还笑他活脱脱像个娘们,是因此两人结下了梁子么,时日久远,真的记不清了。   吴亦凡轻轻抚上张艺兴的脸,“你听我的,离他远些,他已经不是你所认识的鹿晗了。”   “亦凡…”   张艺兴还想再说,被吴亦凡打断,转了话题。   “你带了饭?”   张艺兴一愣,忘了放了地上的食盒,“肯定凉了。”   吴亦凡一层层拆开,全都是他爱吃的,还冒着热气,拾起筷子,夹了一口饭到嘴里,“不凉,好吃。”   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张艺兴用袖子替他擦了擦嘴,“你慢点吃。”   “你吃了没,一起吃啊。”吴亦凡嘴里还嚼着,说话有些不清。   “我吃过了。”张艺兴笑着说。   吴亦凡倒了杯酒,仰头下肚,“我们艺兴就是好,还带了酒,不过,不要再来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张艺兴说,“这里的伙食应该很差吧,我以后给你送饭不行么?”   吴亦凡手抚上张艺兴的脖子,“不行,不要来,这里关的都是穷凶极恶之徒,太危险。”   “可是…”   “听话。”   吴亦凡将他拉入怀里,低头吻了下去,未尽的语声被这分离淡苦的情淹没,继而,竟然轻轻地扣开牙关,贪婪地攫取着属于他的气息,这一瞬间的悸动,彼此都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看他吃完,狱官在外面喊到,“探监时候到。”   张艺兴牵强一笑,“我走了。”   吴亦凡点点头,并不言语。   出了牢狱门,吴亦凡轻唤道,“艺兴,记住,别来了。”   “我知道了。”张艺兴笑着答应,沉默片刻后,转身离开。   出来时,突然一个犯人趴在门上喊,“这不是梨春园的张二爷么。”   张艺兴回头,他并不记得这是谁,他一脸的疤痕,也看不出是何人。   “我听过你的戏,真好,只可惜二爷是男人,若是女人,蹂|躏在怀里,真是…”   张艺兴冷声说,“无耻之徒。”   狱官狠狠的朝铁门甩了一鞭子,“死到临头,还这么多话。”   那人又说,“二爷是来看吴大尉的吧,真是风水轮流转,他当初将我抓进来,没想到他也有今日,哼,就算我死,能有吴亦凡给我铺路,也是值得的。”   “真该死。”张艺兴冷冷甩下一句话走出去。   见张艺兴魂不守舍的走了出来,他嗓子眼像卡着针似的疼,心如刀剜,却还是面带笑容,走上前去,语调温和,“阿兴。”   张艺兴抬头被他唤醒,还带着晶莹的眸子正巧被迎面而来的鹿晗捕捉到,张艺兴牵强一笑,“走吧。”   “饿了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鹿晗故意扭转话题。   张艺兴不语,提着空食盒走了出去。   这时,狱官上前附耳轻语了一番,鹿晗眸子阴冷至极,扯了扯嘴角,吐出了几个字,“毙了,我要满身血窟窿的那种。”   狱官敬了礼,回身进去,牢狱里突然穿出一声凄凉叫喊,紧随着密密麻麻的枪声响起,划破了这牢狱里的死寂。   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鹿晗心知张艺兴意不在此,却只是心中贪婪想要多留他几分,“阿兴,我们去哪儿吃?醉仙楼怎么样?”   “小鹿,我累了。”张艺兴回头看着鹿晗。   鹿晗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笑着点头,“我送你。”   “不用了,谢谢你。”张艺兴说完转身离开。   他实在受不了了,他又不是傻子,怎会看不出鹿晗的心思,只是多纠缠一分,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是残忍,何不划开距离,该分清的早该分清了,他吸了吸鼻子,加快了脚步。   看着张艺兴慢慢消失的背影,鹿晗冷冷一笑,那苦涩无比的笑容还强行挂在脸上,真想扇自己,闭眼,咬唇,深深吸了口气,仿若这人情荒凉都从他脸上拂过,他周身冷的刺骨,让人不寒而栗。   待睁眼时,又是一副温文尔雅的笑,优雅的像只波斯猫。 第36章 【叁拾陆】   幼年时期,张艺兴还没有现在的这般淡然冷傲,那时节,他还是很调皮的,被京城鹿少带出去常常被人取笑是个贱婢,下等人,而为此和人打了一架,鹿晗和他的小伙伴也都绝交了。   因为这件事,那些富家的子弟父母差点没把名人堂给拆了,而张艺兴也被师父狠狠的一顿罚,自那次以后,师父对他的管教愈来愈严厉,轻则打手板打到手肿,重则铁棒伺候,皮开肉绽。   ‘铁棒出孝子’,这句话或许还是有依据的,后来张艺兴的性子还真就改了,公子如玉,淡若清风。   幼年时,张艺兴给鹿晗取了个响亮亮的雅称,而这个称号他用到至今——京城鹿少。   八年不见,再次重逢时,鹿晗对张艺兴还是颇为惊艳的,他没想到八年竟然可以把一个人蜕变的这般完美无暇,当真是魂都要被他勾走了,是的,不早就勾走了么,早在初见之时,连魂带心都给了他。   铁牢里,鹿晗推门而进,眯着眼睛看也不看坐在地上的吴亦凡,冷声道,“怎么,这里住的可还舒服?”   吴亦凡冷哼一声,“多谢鹿少校深情款待,吴某还吃得消。”   鹿晗整了整黑皮手套,阴阳怪调的说,“那就好,省的麻烦我给你找大人,我可不想你这么快就死掉,我要一点一点的折磨你,你越是痛苦,我就越开心。”   吴亦凡冷笑,“你可真有意思,既然如此,你尽管来,我吴亦凡奉陪到底。”   鹿晗仰天长笑,“你信不信,我单单一句话就可以让你心如虫蚀。”   他继而看了一眼吴亦凡,“听闻吴大少和梨春园的…”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吴亦凡一步跨上来,将鹿晗按在墙上,冷声道,“你怎样对我,我无所谓,你若敢动他一根寒毛,我让你死无全尸,满门皆诛。”   他紧张的样子让鹿晗心底里倒是一松,自己猜的果然没错,张艺兴就是吴亦凡的致命点,他冷然一笑,可何尝不又是自己的生死劫。   “我和他睡了。”   “你说什么?”吴亦凡一懵,有些反应不过来。   鹿晗推开吴亦凡,整了整衣装,不浮不躁,语调微升,“我和他自幼青梅竹马,二十年前开始便是一张床而息,一碗饭同吃,一来便是十二年,他身上有什么,哪里长了痣,睡着了有什么癖好,我无一不知。”   “什么意思?”吴亦凡冷呵,“跑来炫耀?”   他暗下松了口气,还以为这斯把他的艺兴…   鹿晗接着讲,“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弄断了一条红豆手绳,我现在告诉你,他手里也有一条,而且携带至今。”   吴亦凡突然想到他和鹿晗反目的真正原因是自己当年偷拿了他的红豆手绳,还当中取笑他,争夺之中,不小心被他给扯断了,从此,鹿晗便怀恨在心了吧。   本以为是鹿晗和心爱女子的定情信物,没想到这个心爱人竟然是他的小艺兴。   “哦,吴大少当年很风光啊,当众读别人的家书是不是很爽,那么,我让你更刺激一些。”鹿晗从怀里扔给吴亦凡一叠信,挑眉看他,“你再读读看。”   吴亦凡又是一懵,拆开信,默默看了一眼,信纸很皱有些泛黄,看来时日久远。   突然鹿晗一把拎起吴亦凡的领口,狠狠的瞪着他,“不是让你自己看,我让你读出来。”   吴亦凡心道,这家伙有病吧,当年偷看他的家书是自己的错,后来他也把自己的家书给他看啊,是他自己不看,怪的了谁,没必要记那么久吧。   他吭了吭,读道,“小鹿见信如唔”   “小鹿?”吴亦凡咽了口唾沫,抬头鄙夷一阵。   “继续念,你还有更吃惊的。”鹿晗唇畔划过一丝狡黠。   “别后两年,殊深驰系,今故往鹿府探望,二老尚安,临行前,二老嘱托,来往书信需告知,特望汝莫挂怀。握别以来,梦寐神驰,千里咫尺,不能聚首,转寄文墨,唯托鸿雁通传,别亦良久,君可尚安?吾甚挂念。今吾手书之时,雨雪纷纷,似与君初见之时,回首往事,依稀如昨,不晓何日才得以与君重逢,君寄来手书问及诞辰想要几何…”   吴亦凡抬头问,“怎么涂掉了。”   “你继续念。”鹿晗顿了下。   “君寄来手书问及诞辰想要几何,吾曾见红花结豆,又念起君曾赠红豆绳,特愿君能赠一枚安着红豆的骰子,若君寻得,切莫托寄,待归来之时,亲身赠吾。”   吴亦凡抬头看了眼鹿晗,他眯着眼睛,没什么表情,心说,这分明就是一封情书,自己就这么硬生生的读出来真的好吗,可是,这封情书怎么这么熟悉,难道以前偷看念出来的就是这封?   他顿了顿,又念,“今生能与君相识,亦是阿兴人生一大幸事矣。”   “阿兴?”吴亦凡猛然怔住,抬头看向鹿晗,而他正在看着自己,突然明白原来真正的目的在这儿,阿兴?还能有谁。   “继续。”鹿晗一挑眉,嘴角狡黠的笑愈来愈分明。   吴亦凡冷笑,“很有意思吗?”   “有点意思。”鹿晗低眸一眼,冷笑,“怎么,读不下去了?那我说给你听。”   他负手而立,轻启播薄唇,“手书至此,千言不赘,愿君珍重久安,勿挂念,吾等君凯旋而归。阿兴亲笔。”   他竟然看也不看,就这么背了出来,可见这信对他的重要性。   “你刚才不是问,有一处被涂抹掉了,一开始我也疑虑,我日日看,年年看,他寄给我所有的信,我都看了上百遍,上千遍,后来我慢慢明白了,他涂抹掉的地方,写的是‘分离至今,吾才明心,君问几何,吾要君回’。”   鹿晗暗下叹了口气,笑着说,“你知不知道他要安着红豆的骰子什么意思,一开始我也不懂,后来我去了玉器店,店铺老板说安红豆的骰子,名叫‘玲珑骰’,有情人寄托相思之意。”   吴亦凡闭了眼睛,暗暗捏紧了拳头,硬生生的逼着自己听他讲。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鹿晗声音有些暗哑,苦涩一笑,“我当真后悔为何不多读些书,不然怎会曲解了他那么多的暗示。”   鹿晗笑着说,“你不是很爱做这些偷偷摸摸的事么,你手下的所有书信都是他写的,你慢慢看。”   吴亦凡冷笑,眸子似冰般深深冷意,一拳将鹿晗打倒,“那又怎样,他现在属于我,你只是过去式,从未被承认,你是见不得光的过去。”   鹿晗起身还了一拳头,将吴亦凡按在地上,付之一笑,冷声道,“他属于你?这真不是你能决定的,来日方长,我们有的是好戏看。”   说罢,起身整了整衣服,负手而去。   吴亦凡一拳头打在地上,骨头都啪啪响,冷冽的眸子透着无尽的寒意。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十八岁时候的鹿晗并不晓得张艺兴是有些喜欢他的,而那时候的张艺兴也从未敢想过,也从未敢真正面对过自己的心,他的观念里,鹿晗是少爷,鹿晗是主,他是奴,在这贵贱这般的分明的现世中,这非分之想,任凭他一个泛泛戏子是没能耐敢动心思的,更何况两人都是男子…   --   分离第二年,书信里,张艺兴本有些矫情的书写了一句“我想要你回来”,最后又涂抹掉了,换成了含蓄的“想要一枚安着红豆的骰子”,其实就暗下道出了自己的心思,【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只是那时候的鹿晗是不喜欢这书本古诗的,又初临情场,涉世太浅,还领悟不透这各种缘由,不懂什么是情,什么叫爱,只是对于张艺兴多年的陪伴过分依赖而已,他错把这份依赖当成了俗世间的情爱。   --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待到真心已明,才恍然醒悟,诸事皆已枉然。   就好比我们现在说的,在对的时间遇到错的人,在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天不时,地不利,人和又如何? 第37章 【叁拾柒】   南京戏园子很多,但火的过梨春园的还真没有,人人都知道自从张艺兴拔了头魁,梨春园这些年可是风生水起。   各大戏园子纷纷想请张二爷能来自己戏园子,哪怕只是唱一曲的,也心满意足了。   奈何人家门槛太高,普通戏班真的吃不消,请佛怎是这般容易的。   梨春园班主站在门口迎接,鹿晗下了车,班主就迎了上来。   “这位就是镇守使鹿大人吧,谢谢光临,谢谢光临,您请。”   进了梨春园变听到台上戏腔环绕,鹿晗微微一笑,挺身走去。   班主笑着说,“鹿大人,您做哪儿?要不小的也给您安排个雅间。”   鹿晗说,“这么说还有人在这里有雅间?”   班主说,“当然啦,就是吴家的大少爷吴亦凡嘛,他常来听曲儿的,和我们二爷可是至交。”   “是吗?”   鹿晗眼睛微眯,面上温雅,跟身旁随从取了一叠银票递给班主,笑言,“从此以后那间雅间只属于我。”   班主一愣,略显尴尬为难,“可是…”   话还未出口,鹿晗突然的一个回眸,吓得班主一怔。那墨色的眸子如静待的蟒蛇,只要一瞬便可将他生吞活剥。   班主被震慑的不由得发虚汗,可又抬头,那鹿镇守使的脸上分明还是温雅的笑。   班主暗下抚了一把虚汗,心说:这个鹿镇守使比那吴大少可难应付,吴大少至少喜怒都挂在脸上,他怎么着也当了那么多年的戏班主,察言观色最为熟练,可是这个鹿大爷一直都是一副温笑,举止言谈优雅得体,却让人总是有一种不敢靠近,愈近愈寒的感觉,果真,笑面虎绵里针最不能招惹,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班主招呼小二上楼伺候,又唤住小二,警告,“少说话,多做事,小心伺候,这个不是咱们能得罪的。”   张艺兴一早便看到鹿晗上了楼,唱罢后换了便服去了雅间。   “阿兴,累了吧,快来坐。”鹿晗见张艺兴走进来,笑着起身拉他在自己身边坐下,沏茶倒水,样样体贴周到。   “让你等很久了吧。”张艺兴接下茶喝了口。   “我都等了你八年了,还怕这一时半刻么?”鹿晗笑着说。   张艺兴干涩一笑,抬头看鹿晗只带了一个随从,行为低调。突然想起,每次吴亦凡来都大张旗鼓,气场恨不得不能再盛大,就像怕别人不知道是他吴大少。   退了随从,鹿晗将一个枣红色小木盒推到张艺兴手边。   “这是什么?”张艺兴莫名。   “你打开看看。”鹿晗温柔一笑。   张艺兴疑虑一阵,小心开启了那小木盒,蓦然一惊,一枚白玉玲珑骰子静静地躺在盒子里,骰子洁白剔透,周身镶嵌嫣红地红豆,做工精细,乃上等工品。   张艺兴骤然想起,曾经书信里问鹿晗要过一枚安着红豆的骰子,那么这…   鹿晗轻轻握住张艺兴的手,双眸脉脉,“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阿兴,这骰子五年前就已经备好,搁了八年,我终于能赠送给你了。”   “小鹿…”张艺兴挣扎了几下,奈何他死死的握着。   鹿晗顿了顿,他心里紧张急了,吞了几口唾沫,终于鼓舞了勇气,说出那句埋在心底十多年的话,“阿兴,我们成亲吧。”   “你说什么?”张艺兴一惊,心忽的跳到了嗓子眼,双眼挣得大大的,怎么也想不到鹿晗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我说,我们成亲吧,阿兴和小鹿成亲吧。”鹿晗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道。   “鹿…鹿晗…你生病了?”张艺兴抬手想摸摸鹿晗的额头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说出这等胡话来。   “阿兴,我说的是真的,我们成亲好不好。”鹿晗有些急,优雅的面上多了几分紧张,“在与你重逢之前,我就是一具行尸走肉,一具失了魂的躯壳,八年太漫长,每一天都长的像一个世纪,就像落入无间地狱,每一天每一个时辰都是煎熬,我不想再等了,阿兴,你明白的,我心里想的什么,你都明白的,初见你时,我就喜欢上了你,这些你都知道的。”   “鹿晗,我承认当初的不告而别是我的错,但是…”张艺兴顿了顿说。   “不,我不怪你,我从来都没坏过你。”鹿晗握着张艺兴的手,一字一句道,“我们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永生永世不分离,阿兴,我们成亲吧,我们大可以不去在乎外人什么眼光,只要我们自己开心,人活一世,不就是为了和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开开心心的生活么。”   张艺兴抽回手,说,“那只是儿时的玩笑,不能当真,小鹿,你今天是怎么了?”   鹿晗说,“我当真了,我一直都当真的,难道你没有当真吗?”   张艺兴一顿,若说曾经他是当真说的,只是人是物非,在他心里早就不做数了。“小鹿,你会娶得一个好姑娘,我们是不可能的。”   “阿兴。”仿若一盆冰水从头泼到脚,把他冷的寒彻骨。   他突然冷嘲一笑,“是因为吴亦凡吧。”他说的是肯定句不是问句,就像他心里早就看透了一般。   张艺兴一顿,一句话直戳心腹,蹙眉,厉声反驳,“你说过会放他出来,为何至今他还在大牢里,你究竟要骗我到几时?”   鹿晗噗呲仰天长笑,冰石般冷的眸子直逼张艺兴,一步一步向他走去,“我放他?我当然会放他,为了你我怕过什么,只要你一句话,一个念头,我豁出命都愿意,只要你开心,我甘之如饴。”   他双眸通红,将张艺兴逼得一步一步退到墙角,声音哑涩,“你只知道要我放他,救他,你怎不想知道我要救他是有多难,他是犯了法的,这是事实,我前脚抓了他,后脚还要去上峰那里舔着脸为他求情,多少辱骂,多少不堪,你有想过吗,你有为我想过吗,你以为这偌大监牢是我开的吗,我想抓就抓,想放就放!”   张艺兴语塞,满腹找不出一句可以回应的话来,心头一酸,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些,可是,自己又怎能任由吴亦凡身陷囹圄而见死不救,他做不到,如此逼迫鹿晗也是无奈之举,心头不免升起几分愧疚。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他低下头,眸子忧郁,吸了吸鼻子,抬头道,“你不要再去你的上峰那里了,是我想的不周全,害你为难,但是我不会放任他不管的,我自己会想法子,还有…谢谢你…小鹿…”   鹿晗一把拽住他,将他死死的扣在自己怀里,眼睛逼视着他的眼睛,“我没有说不救他,你这才是叫我难堪。”   张艺兴一愣,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鹿晗。   鹿晗暗下深吸了口气,“我只问你,你还爱我么,当初的誓言还作数么?”   张艺兴心咯噔一下子,仿若被人踹了一脚,片刻,如磐石坚定的眸子看向鹿晗,“对不起,小鹿,我食言了。”   “呵…”鹿晗冷呵一声,缓缓起身,通红的眼睛溢出晶莹,厉声吼道,“是吴亦凡吧,都是他吧,他是爱上他的对吧,都是那个家伙,那个该死的家伙。”   “与他无关,你我本就不可能。”张艺兴冷声道。   “那你跟他就可能吗?”鹿晗怒视着他。   张艺兴一顿,冷声道,“这跟你没关系。”   “跟我没关系,好,好一个跟我没关系。”鹿晗苦涩一笑,“那我问你,你只跟他认识短短三年,你就这般袒护他,这般挚爱他,短短三年就比过你我从小的感情了吗?”   张艺兴道,“那不一样。”   “一样,你变了心了对不对,你早就变心了对不对。”鹿晗撕心的吼着,眼泪夺目而出。   张艺兴一时语塞,闭眼不语。   “呵,你不说话,你是默认了。”鹿晗冷呵一声,脚步有些踉跄,他模样与刚才比起来狼狈太多,声音沙哑,“我且问你,这八年等待又算什么?你我十二年情意又算什么?我不信这二十年比不上他吴亦凡的区区三年。”   他突然噗通跪倒在张艺兴腿边,声泪俱下,“阿兴,我此来南京所谓何故,你心知肚明,我为你所做种种,你明知我心的,你曾书信里明明承认过,你是爱我的,如今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张艺兴使劲将鹿晗扶起来,万般心思也只能化作一句,“对不起。”   看着他的双眸,那里明明写的清清楚楚,他不爱他,张艺兴他不爱鹿晗。   只觉得胸口里面的那东西很疼,仿若被万根钢针齐齐的插着,一下一下的往血脉里钻,疼要窒息。鹿晗每呼吸一口气,心口都会涌上无尽的疼痛,着感觉比死还难受,鹿晗有些呆,手脚有些无措,他不知道此时的自己该做什么好。   喝茶吗?对喝茶吧,喝点茶就会好些了。   他踉跄的扑到桌子旁,哆嗦着手倒水,茶水多半洒在桌子上,他也不管,一杯一杯往喉咙里灌,也不管自己被水呛得直咳嗽。   怎么办,想杀人,好想杀人。鹿晗摸遍腰身,当那冰冷坚硬的铁疙瘩摸在手里的时候,背后突然有人唤了一声,“小鹿…”   如回魂的残壳,鹿晗猛然一愣,突然觉得头有些晕,心知自己刚才在艺兴面前失态,闭眼,对自己冷嘲一笑,心说,鹿晗啊鹿晗,你可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待睁眼时,他又恢复了原先的笑容,那般温文尔雅,阡陌如玉,白皙的脸上一尘不染,墨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温和一笑,“刚刚是我失态了,你没吓着吧。”   “对不起,我。”张艺兴摇了摇头,心头愧疚满载,他知道鹿晗此时肯定很透了自己,可自己却反而觉得轻松。   说透了这一切,是不是,就都解脱了。   “无妨,军队里有事没处理完,你走么,我送你。”鹿晗淡淡一笑,柔和声音还有几分沙哑。   “不用了。”张艺兴摇摇头。   “那好,我让随从送你。”鹿晗转身唤了随从,吩咐了几句,便让随从一路护送张艺兴回家。   “你放心,我会救他出来的。”待张艺兴走到门口时,鹿晗突然开口。   张艺兴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我说过我会帮你,就一定会帮到底。”鹿晗摸了摸张艺兴的头,“你听话,莫担心,他很快就会出来,快回去吧。”   张艺兴心头略微几分疑虑,眼前的鹿晗着实让他琢磨不透,没想太多,便跟着随从离了去。   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鹿晗负手而立,唇畔一抹深不可测的笑,眸子不再是刚刚的温和,显得阴冷许多,他薄唇轻启,吐了几个字,“我鹿晗想要的都会得到。” 第38章 【叁拾捌】   “爷,我们喝一杯怎么样?”一穿着洋装的女子手端着一杯红酒坐到鹿晗身边。   “阿兴。”鹿晗自顾自的喝,他手里的伏特加已经下肚了半瓶多了,脸上几分醉酒的潮红。   “爷,谁是阿星啊?你是在叫我吗?”那女子抚手挑起鹿晗的下颚,一双杏眼微眨,语气行为急剧挑~逗,魅~惑力十足。   鹿晗突然如发了狂的野狼,一杯酒泼在那女人脸上,厉声吼道,“脏东西,给我滚!”   那女子明显吓了一跳,本还想多做纠缠,突然看到他腰上露出的枪,吓傻了眼,狼狈的逃离。   已经九分醉意的鹿晗领着那瓶只剩了几许的伏特加离开了舞池。   这是南京最大的舞池,是男人们的天堂。   路上行人逐渐少去,摆摊的摊主也准备收摊回家去。   “阿兴。”   “阿兴。”   鹿晗嘴里呜呜咽咽的嘀咕,领着酒瓶子像个潦倒的醉汉,狼狈不堪。   突然腹部翻江倒海的难受,他踉跄的跑到墙边扶着墙吐的一塌糊涂。   扶墙而坐,对着天仰头一口酒,苦笑,“明月啊明月,你说怎么就变了呢?”   他把头使劲一下一下的磕在身后的墙壁上,“我当初为什么不带他一起走?如果带他一起走,我们在军校附近租房子,如果我们没有分离,是不是就不会到如今这般模样。”   “阿兴,你好狠,你好狠的心。”他又仰头咕咚咕咚将剩下的一点酒底喝光,踉跄的起身,晃晃悠悠的去了猫眼胡同。   张艺兴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烧酒也喝了不少,今儿个真是好事不来,坏事来尽。   刚回了家,就看到吴家老太太坐在大厅里,像是等了好久,几句寒暄下来,张艺兴发现这吴老太分明带着怒气而来,句句话尖酸刻薄。   吴老太冷声道,“二爷,是远近闻名的角儿,爱慕二爷的姑娘能排几条长街,我孙儿亦凡单纯,不懂这情场之事,没有二爷的聪明,如今他身陷囹圄,真是仰仗二爷的功劳,听闻二爷和那镇守使是多年好友,我老太婆无话可说。”   她冷眼看了张艺兴一眼,“但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我孙儿沦落如此,全是二爷一手照成,若他有个三长两短,二爷和那戏班子里的乌合之众都别想安生,我老太婆纵然拼了性命,也要和你们违抗到底。”   张艺兴赔了不是,谦谦道,“老太太误会了,是我连累了大少没错,但是我和大少是朋友,怎会害他,镇守使大人是我的发小,更是大少的同窗,老太太放心,我会想办法救大少出来的。”   老太太临走时还放了话,句句戳中张艺兴的心窝,“这样最好,还有,往后离我孙儿远些,想做我们吴家少夫人的美貌女子多的是,纵然再不济,还有玉禾丫头,轮不到你一个唱戏的,更何况是个男儿身,真是不知羞耻。”   现在想起不免觉得嘲讽,张艺兴苦笑一声,“没想到我张艺兴演了一辈子戏,到最后却被戏迷了眼睛。”   他仰头喝了口酒,踉踉跄跄回了房。   小四儿坐在门口,数着星星,依稀看到有个人推门走进来,忙跑上去,看那人是鹿少校,便松了心,“鹿哥哥,这么晚了,你来作甚?”   鹿晗蹲下身,张嘴就是满口的酒气,“小四啊,你还没睡啊。”   “鹿哥哥也喝酒了,真怪,师父也喝了不少。”这个称呼是小四儿自己愿意叫的,打一开始见了鹿晗就觉得这人蛮舒服的,让人心里忍不住惦念,这是除了师父以外,自己最喜欢也是最对自己好的一个人,当然还有那个吴大少也不错,只是自己就是喜欢不起来,想起来,跟那吴大少斗嘴还是蛮有趣的。   小四儿以为有了鹿晗,师父不开心的事就会有人说了,小声告诉了鹿晗今儿个吴老太来的事,师父因此还很生气喝了好多酒,笑着趴在鹿晗耳朵边说,“鹿哥哥你可得帮小四儿好好安慰安慰师父,师父从来没这样伤心过。”   鹿晗摸了摸小四儿的头,笑着说,“好,小四儿放心,快去睡,乖。”   哄走了小四儿,鹿晗提步走进张艺兴的屋子,满身酒香的他,一开门一股另一种酒香气味扑鼻而来,两种酒味相撞,似的鹿晗脑袋更加昏沉了。   走到床边见那人已经睡下,鹿晗噗通坐倒在张艺兴床边,握上他的手,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你知道么,你知道的,你明明就知道的。”   “阿兴,如果你没有遇到吴亦凡会不会就不会撇开我了?”   他忧郁的眸子微眯着,看着床上昏睡的张艺兴,突然一笑,趴在他耳边轻声道,“如果我得到了你,你是不是就不会想他了。”   他手指慢慢解开张艺兴的寸衣,露出白皙的肌肤,他放下帘子,腿了衣物,欺身而上,极具魅惑力的声音,轻声细语,“你早该是我的,你本就是我的。”真后悔同床共枕了十二年都没有要了你,才让你生出这么多麻烦事。   衣物褪尽,二人(衣果)着身体,鹿晗一只手探下张艺兴身下,慢慢由两根手指变三根手指。   张艺兴只觉得莫名的难受,双手不由自主的搂上那人的脖子,鹿晗唇畔浮起一抹得逞的笑,他双手一提,将自己整~根~没~入。   一夜漫长,几番云雨,已经累昏了的两个人加上酒精作用到了巳时还没醒。   头昏的难受,身子也乏的很,张艺兴微微睁开眼,又闭上了,实在是难受,像生了一场大病一样,从头到脚,无一处好味。   突然觉得身旁有个东西,温热的,张艺兴歪头定睛一看,倒吸几口凉气,忽的一下子坐起来。   他傻傻的看着身旁睡得正香的鹿晗,又傻傻的看着两个人光秃秃的身子,脑海里不停回想着昨夜,猛然惊住。   他快速起身穿衣,实在有些接受不了,昨天他都干了些什么,真是酒后乱事,自己主动的?不会?自己酒品不会差到这种地步。是鹿晗?他怎么在自己房里?   待他穿戴好,鹿晗已经醒了,揉着朦胧的睡眼,转眼看到张艺兴正像盯着一个杀人犯一样盯着自己,突然想起昨晚的事,徒升得意,却又有些愧疚,吞吐片刻,“对不起,我喝多了。”   他见张艺兴没反应,想跑过去,想起自己没穿衣服,忙说,“艺兴,你别气,我会好好待你的,正好,我们成亲,我们回北平,不然,我们去上海,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好不好。”   张艺兴只觉得他说的每句话都是讽刺,想来自己还真是人尽可夫,吴亦凡上完,姓周的那畜生,如今又多了鹿晗,真是…泯灭人伦。   “先穿上衣服吧。”张艺兴将地上的衣物捡起来,扔给鹿晗,转身离开。   待鹿晗穿戴好,突然门开了,张艺兴领着一把利剑踱步走开。   “阿兴。”   他看着张艺兴面无表情,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慢慢闭上了眼睛。   “我知你恨我,你杀吧,能死在你手上,也是好的。”   张艺兴举手一挥,剑落在鹿晗的脖子上,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在脖子上蔓延开来。   张艺兴吸了吸鼻子,呵,竟下不去手,那么就自己死好了,又举手一把朝自己劈来,鹿晗睁开眼,不容反应,一把握住那把剑,忙说,“你这是做什么?你就这么恶心我吗,如果是吴亦凡,你怕是甘之如饴了吧。”   血顺着手指滴滴落下,鹿晗双眼通红,任由已经怒不可揭的张艺兴从他手里抽离那把锋利的剑。   “啪”   剑落在冰冷地上响亮干脆,张艺兴冷笑一声,怒吼,“姓鹿的,从今往后,你我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他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决然离开,怕是已经将自己和鹿晗都恨到了骨子里。   鹿晗噗呲笑了出来,不,是哭了出来,他脸上还是笑,泪却流淌下来,还滴滴答答的淌着血的手握紧了拳头,像一只找不到发泄点的狮子,带着绝望的怒吼一拳头打在身旁的桌子上。   “好,很好,你恨我,也是记得我,终究我还是永远被你记在心底里了,多好。”   目睹了一切被吓呆的小四儿傻愣愣的现在门口,就这么木木呆呆的看着冷脸出去的师父和就在屋里又哭又笑像个疯子的鹿晗。   哆哆嗦嗦走进去,从怀里掏出一枚锦帕递给鹿晗,声音小而发抖,“鹿…鹿哥…你包上手吧。”   鹿晗没理他,起身离开,小四儿跑上去拦住他,小心抬起他的手,替他包上。   他从来没见过师父这么凶,他害怕急了,但是这个鹿哥哥却不像个坏人,为何会惹师父生那么大的气。   他还没包好,就被鹿晗一巴掌推开,瞧也没瞧他踏门离去。   小四儿被推倒在地,傻愣愣的坐在地上甚是委屈,觉得心口有东西咬,疼的紧。   他摸了一把快要夺目而出的眼泪,站起身,不动声响的走出去。   还从来没有这么喜欢一个人呢,除了师父以外,小四儿还从来没有这么心疼过一个人。   “师父,小四儿胸口那个地方真的好疼,疼的快不能呼吸了。”   “师父,小四儿生病了,您快带小四儿去看大夫吧,小四儿疼的紧。” 第39章 【叁拾玖】   为了找人拖关系救出吴亦凡,忙了一天的张艺兴被管家叫回了府,说是吴家二叔来了,在院里等了好久。   “人还在吗?”张艺兴踏门而入,问守门的仆人。   “还在呢。”   张艺兴走进去,心中莫名,这个吴家二叔并没有什么交集,来此做甚,莫不又是为了吴亦凡的事?   一进门看见吴家二叔正和小四儿聊的正欢。   见师父进来了,小四儿跑过去,说,“师父,您可回来了,小四儿多了个爹。”   被他这突然的一句话,弄得笑出了声,张艺兴笑着说,“你胡说什么呢?”   小四儿瘪嘴说,“那讨厌的大少的二叔他说是我爹,师父,您说奇怪不奇怪,小四儿从小无父无母,流浪街头,今儿个又冒出来了个爹,真是好笑。”   张艺兴一顿,表情变得谨慎,对吴二叔礼让了一番,便开门见山,“吴二爷且莫要弄错,这可是非同小可的大事。”   “自然不会认错,我堂堂吴家,岂会冒认儿子,小四儿颈脖处有块蝴蝶状的青色胎记,这是仿冒不来的,我下落不明的孩儿世勋颈脖处也有一块这样的胎记,年纪也与小四儿相当,这天下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儿。”   张艺兴愣了下,看了眼小四儿,他一脸的不屑,仿若是在告诉自己他并不想认这个爹。   顿了顿,“吴二爷的少公子是怎么丢的。”   吴家二叔叹了口气,回忆着道,“当年正是我儿世勋五岁生辰之日,我夫人带着世勋去了南街采购,谁都知道南街是闹事,可谁又曾想我夫人只是一瞬的功夫便不见了世勋,我们多番查找,多年以来无一音讯,我的夫人也因此得了失心疯,最后在南街丢失我儿世勋的地方一头撞死了。”   张艺兴尤为震惊,从来没想到那么大的吴家也会有这般惨事。   “我找了多年,一直没敢停歇,都说我的世勋怕是已经死了。”他说着声音已经变得沙哑,泪水夺目而出,蹲下身扶着小四儿的头,激动万分,“昨儿个跟着家母来到此处,对张先生恶言相加是我和家母的不对,但是我万万没想到我的世勋竟然被张先生救起,而且就在我眼皮子底下生活了那么多年,我都没认出。”   他一把将小四儿抱在怀里,声泪俱下,“我的儿,是爹的错,是爹老糊涂,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   “爹。”小四儿张了好几次口,才叫出这句话。他需要多大的勇气来接受这个在自己生命里消失了那么多年的父亲。   第二天一早,吴家就派人来了马车接小少爷吴世勋回府。   “师父,我真的要去他们吴家大院吗?”小四儿抬头问张艺兴,脸上写满了不愿。   张艺兴摸着小四儿的脑袋说,“那里以后就是你的家。里面住着你的家人,你当然要回去。”   小四儿摇着头,“可是,我不想去,小四儿想跟师父在一起。”   张艺兴涩涩一笑,心中虽然万分不舍,但总归要送他回去的,“你去了吴府要听话,既然要认祖归宗,你就不能再叫小四儿,你有名字,叫吴世勋,知道吗。”   “我知道了师父。”这是个怕是应该叫小吴世勋最好。   他不情不愿的点着头,跟着师父提着行李出了张家的大门,拜别了师父和老管家,双眸含泪望了眼生活了五年的张家大门,上了吴家的豪车。   车子慢慢驶动,小吴世勋趴在车窗上对着身后越来越远的师父喊,“师父,你要多去吴府看小四儿啊,小四儿想家想师父。”   这一句话,戳的张艺兴心头一酸,点了点头,用别人听不到语气,“我会的,如果他们还让我进去。”   跟着老管家回了院里,只觉得空落落的,张艺兴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往常这时候不在戏园子里唱戏,就是再教小四儿唱戏,今儿个怎么突然觉得如此的闲,闲的他心里怎么琢磨都是不舒服。   不免叹了口气,只剩一个人了,只剩他自己一个了。   起身吩咐老管家备好马车,听闻今儿个有官员来南京,正好是个营救吴亦凡的好时机。 第40章 【肆拾】   自打小四儿去了吴府,张艺兴的家里就少了一丝生气,每日里唱戏归来,看看书,便歇下了,毫无趣味。   张艺兴托人找了吴亦凡的上峰,将前因后果全说了一遍,却不想鹿晗提前告知了上峰,因此事还受了罚,俸禄减半。   吴亦凡被放出,本想为他接风洗尘,副官跑来说是东三省战事吃紧,各方官员紧急开会,连鹿少校都去了。   张艺兴问,“莫不是都要去打仗了?”   “还不清楚,总之很严重就是了。”副官说。   这边,开完会的鹿晗将军帽摘下给了身旁的下属,几日来,他酗酒成瘾,突然一天没喝倒有些浑身不舒服,刚要吩咐下属去买些酒回去,身后被人重重一拳,鹿晗踉跄两步,回头,见吴亦凡一拳头挥过来。   他伸手接住,冷声道,“你疯了?”   “我他妈杀了你。”吴亦凡又是一拳头发过来。   鹿晗心知他所为何事,便停了还手。   吴亦凡简直恨到极致,当他听鹿晗在牢里一字一句说出那晚的事情后,他便再也忍不下去了,像一只愤怒的野狼,恨不得将眼前的猎物撕碎。   “我当真后悔,东北战场救了你。”吴亦凡红着双眼,双手拽着鹿晗的衣领。   “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他狠狠一推,将鹿晗摔在地上,决然离去。   鹿晗抹了嘴角的血渍,苦苦一笑,双眸冰冷,“无论结局如何,我终究是得到了他,心也好,身体也罢,总有一样是我的,怨也好,恨也罢,终于可以将我永远记在心底。”   他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仰头离开。   子夜,月凉如水。吴亦凡从戏园子里接了张艺兴回了吴府,吴老太准备了许些酒菜,为宝贝孙儿接风洗尘。   却看到张艺兴的时候,脸瞬间耷拉了下来,一顿饭吃下来简直尴尬的不行。   半晌,吴老太开了口,“既然今儿个咱们都团圆了,我也要宣布一件事情。”   “娘,什么事?”吴二叔问。   吴老太说,“凡儿此次有惊无险,多亏上峰查明真相,还的我孙儿自由,凡儿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娶房媳妇了,给我添个重孙让我抱抱。”   吴亦凡和张艺兴同时一顿,吴亦凡笑着说,“奶奶,我不要什么媳妇儿,孙儿还没好好伺候您。”   “奶奶,我还有事儿,你们先吃。”说着,吴亦凡拉着张艺兴就走。   “站住。”吴老太重重的将手里的筷子摔在桌子上。   一时间,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师父,她好恐怖。”已经做了吴家小公子的世勋的小四儿跳下凳子,拉着张艺兴的衣摆说。   “娘,你这是做什么,吓到世勋了。”吴二叔蹙眉道,又转头吩咐一旁的丫头,“带小公子去后院玩。”   “师父,我不去。”小世勋拉着张艺兴的衣服说。   “世勋,听话,待会儿让你师父带你出去玩。”吴二叔将小世勋交给丫头,摆了摆手让他们退去。   “奶奶,您还有事?没事我们就先走了。”吴亦凡淡淡道。   吴老太说,“我让你二叔寻了些姑娘,都是出身名贵,待会子你歇息好,就跟我去见见。”   “奶奶,我说了,我不需要。”吴亦凡冷声道。   吴老太气的直跺脚,“什么叫你不需要,你需要什么,你说你需要什么?”   “反正我是不会见那些什么名贵千金的,没兴趣。”吴亦凡拉着张艺兴转身离开。   吴老太一个盘子摔在地上,气的是咬牙切齿,“无法无天了吗?你改把我这个老太婆放在眼里吗?”   “奶奶,您到底是怎么了?”吴亦凡说。   “好,你不喜欢什么名贵千金,那眼前就有现成的,玉禾。”老太太握着的拐杖重重的敲在地上。   玉禾一愣,忙说,“老夫人。”   老夫人问,“我问你,你愿不愿意做大少爷的妻房。   玉禾更是怔住了,又惊又喜,看了眼吴亦凡,小声说,“我……老夫人奴婢出身卑微,只怕是配不上大少爷。”   吴老太的声音似低吼,“我只问你愿意不愿意。”   玉禾一震,又抬头看了看吴亦凡,她心知吴亦凡是不喜欢自己的,可如若有吴老太这个月老倒是有几分机会的。   想到此,羞涩的点了点头。   吴老太又冷声道,“那好,改明儿让你二叔选个黄道吉日,给你们二人把婚事成了。”   吴亦凡冷声道,“奶奶,我不会同意的。”   吴老太冷声道,“用不着你同意不同意,你只管乖乖的做新郎官就好。”   “那奶奶还真不如杀了我。”吴亦凡简直无语倒极点,这刚出牢狱没想到又进了另一处牢狱,让他娶玉禾,简直可笑。   吴老太被这个孙子气的一口气憋在了胸口,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连喘了几声,就倒了下去,众人一番手忙脚乱,抱起吴老太进了房,好一会子大夫才赶过来,诊了脉,说是气火功心,血液淤积导致的昏厥,又年过古稀,长此以往怕是命不久矣。   这下子可吓坏了吴家上下,几十年吴老太一人当家,全靠着这老太太撑着,若是真到了,怕是吴家也就到了。   七大姑八大姨的全跪在地上哭,稀里哗啦的哭腔吵的人心烦意乱,吴亦凡怒吼了一声,“别哭了,都滚出去。”   他这一吼倒了不得了,吴家上下就他辈分小,在场的哪个不是叔叔大伯姨母婶娘的,哪个轮得着他一个孙子辈的训斥。   纷纷不平道,“你这是吼得谁?也给我们指出个名姓,在场的哪个不比你辈分高,你不尊一声,还出言不逊。”   “你父母死的早,我们哥几个把你拉扯大,怎么着,翅膀硬了,当了军官就翻脸不认人了。”   吴二叔冷声说,“你们少说几句。”   “老二,你也是,我们哭也是因为老太太病危,我们心里也难受,怎么着,还不允许哭了。”   “你才病危了,你们全都病危了。”突然人群里传出的稚嫩声音,引得众位纷纷看去。   小世勋站在人群里仰着头,瞪着眼睛,活活像个虎崽子。   “我当是谁,原来是身份不明,的小野种,私混在我们吴家,怕是贪图了我们吴家家业。”   小世勋冷呵了一声,跳着怒骂,“你才是狗杂种,哼,我当是堂堂吴家大院有多威风凛凛,原来住着一群假装斯文的败类,你当我稀罕你们的破家业,要不是你们吴二爷死乞白赖请我来,我都不愿踏进你们这破院子一步。”   “世勋,住嘴。”吴二叔也是真恼了,看着眼前的乌烟瘴气就觉得要发狂,“世勋是我儿子,你等不承认也得承认,若再被我听着你们在这胡言乱语,别怪我不论手足之情,今儿个老太太只是着了气,没什么大碍,你们都退下去,老太太需要休息。”   “凭什么我们退下去。”一妇人又道。   “滚!”吴二叔怒吼,像只愤怒的狮子,铁青的脸瞪着眼睛看着众位。   也许着是怕啦,又许着是觉得再待下去也是无意,一群人陆陆续续的出了门去。   吴亦凡捧着吴老太的手,满面愁容,张艺兴站在旁边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心知老太太如今模样全是因为他,不禁心头又愧又为难。 第41章 【肆拾壹】   吴老太醒来后将众人赶出了屋子,与吴亦凡说了好久,张艺兴等在门外,见吴亦凡走出来,刚要说什么,却满肚子也找不出话来,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神情疲惫。   “二叔,吩咐下人准备,后天我要和……”吴亦凡突然停住,闭了眼,道:“后天我将迎娶玉禾。”   说完,他决然离去,头也不回,他实在害怕极了,害怕身旁正注视着自己的那双眼睛,此刻是以什么眼神在看他,是不是充满了愤恨和失望,他脚步极快,生怕背后那人喊他,若是喊了他怎还回的了头。   众人看吴亦凡匆匆离去,纷纷惊叹不已。   张艺兴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不妥,他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局,只是没想这个结局来的这么早。   玉禾又惊又喜,不敢置信的挽住张艺兴的胳膊,欣喜若狂道:“二爷,刚才…我…爷是说…娶我…是吗?”   张艺兴看她打心里的高兴,不由得心头苦笑,道:“恭喜…玉…少奶奶。”   他的这一个少奶奶更是使得玉禾喜上眉梢,突然想起张艺兴的旧事,脸上的笑容分秒凝聚:“二爷…你不会不高兴吧”   张艺兴付之一笑:“怎么会,玉禾姑娘做了吴大少的少奶奶,是艺兴最为高兴的事,祝少奶奶夫妻二人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借二爷吉言。”玉禾笑着道。   告别了吴二叔,张艺兴独自回了自己的小院里。   一路上腿脚重的很,张艺兴浑身酸乏,头也痛的紧,行之门口,却见鹿晗坐在门头,看样子是等了很久。   张艺兴话也没说,直径进了家门,鹿晗起身拦住他,自打张艺兴不再理他以后眉毛便没在舒展开过。   “阿兴。”   张艺兴用力关门,鹿晗索性把自己夹在两扇门之间,“阿兴,你不要不理我了,这些日子,实在是太难熬,阿兴,我不奢望了,只要你还理我,还跟我说话,便是好的,阿兴。”   不知为何,他在说什么拒绝的话总是矫情,略一迟疑,就被鹿晗趁机进了院里来。   管家接下了披风,张艺兴也没说话,回了大厅便一直坐着,脸色不是多好。   鹿晗自是看的出来,便没有张口多问,他了解张艺兴,就算是问了,他亦是不会说的。   只是默默地配着他坐着,眼眸静静地看着他,一秒也没离开过。   许久,张艺兴骤然开口:“你若是没事,就回去吧。”   “我有事。”鹿晗道。   张艺兴眸子也不抬,看不出神情几何,只听语气淡凉:“你说。”   鹿晗起身走近张艺兴,弯下腰来,对上他的眼睛,“我的事就是多看看你。”   张艺兴冷声道:“我没有多余的时间与鹿少校消磨,鹿少校还是回吧。”   鹿晗好像猜到了他会这样说,不怒反笑:“我知,但毕竟我们也是一起长大的,你有心事瞒的过别人,瞒不过我。”   张艺兴一顿,抬眼看他,一双温柔的眼睛正含着暖意注视着他。   鹿晗道:“阿兴,过些日子,我就要去东北了,”   张艺兴一顿,静静的看着他。   鹿晗语气暗哑:“这几天我想多来看看你,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回来。”   张艺兴吸了吸鼻子,“平安回来就好。”   鹿晗欣慰笑了笑,拉上张艺兴的手,“今天能在你家里吃饭么,全是为我送行。”   “好。”张艺兴点头允了。   吩咐管家叫厨房多做些好吃可口的饭菜来。 第42章 【肆拾贰】   吴家大少爷要成婚的事儿便穿的街巷皆知,好一群人围在吴家外观望,唏嘘不断。   梨春园里今儿倒是清净的很,也没几个来听戏的。   吴亦凡找着了张艺兴,把前因后果全说了,张艺兴闭口不言,这本就没出乎他的意料。   “只是委屈了玉禾姑娘。”张艺兴缓缓开口。   “我知,是我欠她的。”吴亦凡道。   “你我本就是世俗不允,却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当真是难为了自己,也没为难了别人。”张艺兴悠悠开口。   吴亦凡按住了张艺兴的肩,“我不为难,只要是你,便是我此生幸事。”   顿了顿又道:“东北战事吃紧,等随了奶奶的愿,我就要远赴战场,你可要好好的等我回来。”   张艺兴一顿,忙道:“你也要去?”   吴亦凡眉毛微微一动,便心知大概,道:“他来找你了罢。”   张艺兴点了点头。   吴亦凡恩了声,又道:“国难当头,日寇狰狞。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我知。”张艺兴道。却不知为何心头隐隐不安,“明儿个我会唱一天,算是给你践行,比后便不再开口,不论长久,等你回来,我再唱曲儿给你听,只唱给你一人听。”   “艺兴。”吴亦凡拥住张艺兴,紧紧闭上了眼睛,只道是这俗世对他的艺兴太残忍。   喃喃不舍道:“终是我欠你的,终是辜负了你。”   张艺兴阻了他,轻声道:“我知你心中有我,便不是负我,我心是随了你的,纵他蔑伦悖理亦是枉顾人常,我何惧之有。”   听他这般认真的说着,像誓言一般,吴亦凡虽兴而悲,自打答应了奶奶入收了玉禾,纵然这原因只是能为吴家添丁,可终是昧不过良心,亦不能负了他。   “艺兴。”终是一腔爱浓无言诉,也只有幻化做拥抱,一切尽在不言中。   翌日,吴亦凡和玉禾终究是成了亲,张艺兴在戏台子上唱了整整一天,也不论是有人没人听。   他喃喃自语道:“唱罢这一曲后,自此梨园再无张艺兴。”   三日后,吴亦凡的军队和鹿晗的军队第一次集结到了一起,张艺兴着了件月光白的袍子来送行。   碍于吴家人在场,多有不便,与吴亦凡只是临别叮咛了几句,却也说不得多些话,倒是和鹿晗没少嘱咐,也是个打小一起长大的,怎说没感情就没感情的。   小吴世勋自打听闻鹿晗要出征,便使唤吴家的仆人连夜赶出了一件深绿的衣服,拜别了师父,便坐上了鹿晗的白色大马。   张艺兴本还不解,这行军打仗的事儿,鹿晗怎就由了他。   却听着鹿晗笑着道:“这孩子这里日死皮赖脸的耗在我家里,非嚷着要同我一起去,我自是不允的,可这孩子说要射击给我看,我便允了,却不想阿兴还有个射击如此之好的徒弟。”   张艺兴顿时语塞,这射击倒真不知小世勋是怎么学的,扭头看了眼吴亦凡,顿时恍然大悟。   小世勋道:“师父,你放心,四儿会平平安安的,师父就等着四儿凯旋归来。”   张艺兴点了点头,撩开了小世勋遮盖在眼前的发,甚是不忍,“师父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到了那里若是有条件的就给师父多写封书信。”   小世勋哑着嗓子道:“我知道的,师父,您要保重,等四儿回来啊。”   张艺兴微笑的点了头,对鹿晗道:“四儿就拜托你了。”   鹿晗道:“你放心,我定会护他安全。”   顿了顿又道:“阿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张艺兴道:“你也是,保重。”   鹿晗点了点头,前方鸣炮一响,便领着队伍离了去。   张艺兴看着吴亦凡上了车,两人相视无言,他心头是知道的,吴亦凡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是有多不舍。   看着远去的车队,喃喃自语:“我等你回来。”你可要平安回来。 第43章 【肆拾叁】   吴亦凡离开后一年,南京风平浪静。   吴亦凡离开后二年,南京各大码头商行为了稳固地位四相暗斗,风云暗涌。   吴亦凡离开后三年,众富豪劣绅纷纷抢地,挣权,南京黑市更是乱成一盘散沙。   吴亦凡离开后四年,梨春园有了新的靠山——日本商会。   又半年后,一些恶霸闯进梨春园,说是张艺兴是卖国贼,要被拖去示众。   梨春园早就换了新班主,是曾经和张艺兴同台过的一个唱了几年老生姓郑的中年人,个子略矮,身材发福。   见园子里来了这么一群不速之客,新任的郑班主自是有些为难:“各位爷不知,张二爷他多年不来梨春园了。”   “我听闻这张艺兴封口不唱了。”一男的嘴里叼着烟杆,道。   “唱戏的不唱戏,还能叫戏子。”又一男人嗤笑。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番讥讽的笑。   吩咐了郑班主把张艺兴唤来,去了几次皆是吃了闭门羹。   几个霸主甚是不乐了,叫了几个弟兄拿了麻绳,捆也要把张艺兴给捆来。   他们这一闹惊动了日本商会,道听途说闻了不少关于这个张二爷不少的事迹,颇为印象的是他和一名军人曾杀了他们的暗使。   这才特意点了这个传闻中的张二爷来唱戏。   一群人聚集在张家门外,无论怎么拍打叫喊,大门始终禁闭不开。   一些人竟想出了用火烧,这下把门里的管家吓坏了。   匆忙跑到里头告诉了张艺兴,询问该如何是好。   廊子里张艺兴逗着小伍儿,以前都是四儿喂的,自打他离开了这里,这鹦鹉闹了好一阵子绝食,把张艺兴和老管家是愁的不轻。   读完了小世勋给他寄来的信,张艺兴温笑着道:“四儿信上说,他又杀了一个鬼子,得到了上峰夸奖。”   不由得心头备感慰藉:“这孩子今年都十六了吧,不知长了多少,是胖是瘦。”   管家跟着道:“四儿是胖是瘦,老奴不知,可二爷您这些年可是瘦了几圈了,若是吴大尉回来看到您这个样子,岂不是要……”   张艺兴突然打断了管家的话,打了个哈欠,“好了福叔,没什么事您去歇了吧,我也有些乏了。”   管家急着道:“可是,这外头……”   张艺兴回了房,淡淡道:“只是一些流氓街痞,无须理他们,若真有胆量烧了院子,倒也是好了。”   管家顿了顿,哀叹了一声离去。   张艺兴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写了几百封又被退回来的信,墨色双眸空洞异常,面无表情的呆愣着。   骤然,提笔书写。   一别之后,二地相悬。   虽说是三四月,谁又知五六年。   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   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   百思想,千系念……   写至此突然停了笔杆,闭眼,眼前心思瞬间而过,幽幽道:“我又怎舍得怨你,怕的是独倚望江楼,不知故人几时归。”   腰间的玉佩他终日戴着,不舍摘下来,更不曾离过身,倒是真应了当年的那句玩笑话,是要靠着它睹物思人的,这一思便是五年。   “我想你啊,我想你了。”   张艺兴轻抚着那枚玉佩,唇畔浅浅笑着,硬撑着的眉眼里却是道不尽的苦涩。   突然门外一声巨响,紧随着是一番骚乱,张艺兴收了书信和玉佩,整了整衣袍出了门。   到了前院就看到管家和几个家丁在和一群人周旋,而那群人一个个的横眉怒目,一副要活拆了这里的架势。   张艺兴走上前去,冷嘲热讽:“适才忽闻一声巨响,我以为是前儿刚买的畜生把门给哄了,还想着得好好教训一番,到不曾想是诸位驾临我寒舍,当真是稀客。”   有几个反应过来的,纷纷怒斥。   “张艺兴你骂谁是畜生。”   张艺兴冷笑一声,语气淡然:“这话是从何说起,年前儿我命老管家买了只老母猪,本想着等养肥了买些钱补给家用,谁知那头猪总是乱吃,还把我后院的花草糟蹋了,这才想到不如趁早杀了,免了它以后再作威作福,这位大哥说我骂人,真真是冤枉张某了,就算骂,我也是骂那头猪。”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更了。。。。这个巨坑。。。 第44章 【肆拾肆】   “你!张艺兴……”那人气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指着张艺兴,硬生生说不出话来。   张艺兴语气冷冽,“诸位今儿倒是来的齐全,张某不曾设宴款待,倒是张某的疏忽,只是不知诸位突来我寒舍所为何事。”   一男子愤愤道:“今日,众弟兄去了梨春园,才得知二爷多年不唱了,哥几个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听听二爷的戏。”   “既然各位已经知晓,管家送客。”张艺兴说着转了身,准备回房。   一个壮汉推开了管家,一拳头朝着张艺兴打过来,被张艺兴轻巧的躲开了。   那壮汉愤愤道:“早知你是吴亦凡的兔子,如今吴亦凡不在,这里我们就是老大,一个戏子,还真将自己当人看了。”   张艺兴眉毛瞬间紧蹙,那壮汉又挥来一拳,张艺兴一掌接住了,狠狠地反掰过来,疼的那壮汉哎呦直叫唤。   张艺兴用力将那壮汉摔开,甩了袖子离去。   突然管家喊了一声:“二爷,小心!”   一瞬间颈部一阵酸痛,双目眩晕,张艺兴慢慢回过身来,见一男子手拿着木棍正凶神恶煞的瞪着他,准备在来一棍子。   一男子讥讽道:“谁不知东北那边现在乱的很,去了那里的人难有生还,吴亦凡这一去摆明了是送死,想他当年借着他吴家的家业买了个屁大的官,若不是我等鞍前马后,他吴亦凡还想在这南京城混的如此风生水起,简直痴人说梦。”   另一人摸着自己瞎了的一只眼,道:“我不过是打了自己的婆娘而已,他姓吴的多事,竟打瞎了我一只眼睛,如今,天道好轮回,走了那么多年,也了无音讯,怕是早尸骨无存了,真他娘的活该,死的好。”   又一人接道:“在场的都是和姓吴的有过节的,如今那吴亦凡死没死我不管,你是他的兔子,他欠的债你替他还。”   旁边人讥讽:“爷们真是搞不懂,那么多女人欢环绕膝下,那断袖竟偏偏喜欢男人。”   身旁的壮汉接着嘲讽:“不然怎么叫断袖,以后也莫叫吴大尉改叫吴断袖。”   张艺兴气急了,也不知是从何处抄来的铁枪对着众人就是一番乱打。   待停手时才发现自己已身负多伤,那群痞子退到了门口,指着张艺兴出言恶骂。   突然“嘭”一声,吓傻了诸位,几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张府门口,众人纷纷看去,车上下来一个身穿军装的男人,他手里拿着一把长刀,后面跟着几个带着铁盔的军装小兵。   那一行人步如流风,踏进了张府的院子,带头的军官刚提起的脚还没有迈过门槛,便听到一声遏止。   “站住!”   张艺兴冷声道:“张某素来有洁癖,不喜欢身有劣迹的人踏入自家的院子,诸位请回吧!”   早该看出这些恶人已经做了日本人的走狗,今儿个他张艺兴是否想肃静了。   领头的日本军官到是很客气的朝着张艺兴鞠躬,笑着用很生硬的中国话道:“张先生,我是日军七部司令官,我叫佐藤一郎,我们曾经见过面。”   他特特意示意张艺兴他们是认识的。   张艺兴冷声道:“是吗?真抱歉我不记得。”   佐藤一郎笑着道:“没关系,张先生,你不记得我,没关系,我记得你,就可以了。”   “倘若没什么事情,恕不远送。”张艺兴甩袖转身回院子,吩咐管家送客。   佐藤一郎道:“张先生莫急,在下早就听闻张先生唱戏栩栩如生,绕梁不绝,在下可是您的戏迷,此次前来,可否请张先生再唱一曲,以了在下多年的夙怨。”   张艺兴眉间清泠,语气颇为冷淡:“我早已离了梨园,此生不会再登戏台,请回吧。”   佐藤一郎一脸的惋惜,“未能听到先生的戏,乃是在下一生的遗憾。”   他扶了扶腰间的长刀,“先生还是想清楚,毕竟难么多想听先生唱戏的人苦等数年,先生亦不可辜负!”   “我退隐之前也是唱了退台戏的,劳佐藤先生挂牵了。”他顿了顿道,“我累了,诸位回了吧。”   佐藤摆了摆手,张艺兴瞬间被人架住。   怒道:“你想干什么?”   佐藤道:“先生莫怕,我只是想请先生到司令部一趟。”   一旁的人面面相觑,管家又急又怕,吴大尉远在边外,鹿少校也不在城中,爷又自命清高,与那达官贵胄从未往来,这下子倒好,连个求救的人也无处寻了。 第45章 【肆拾伍】   被带去了日军的司令部想来也是没好果子吃的,一路上张艺兴看着了几个被从一间屋子里抬出来的尸体,那破衣裹体,像物件牲口一样被扔在车上拉向了未知地。   张艺兴怒气填胸,拳头狠狠的攥着。   佐藤带张艺兴来了一处营帐,里头设置着戏台,地上铺着蒲团,像是蓄谋已久。   佐藤道:“只要张先生肯唱一场,在下必定保张先生东山再起,在这南京城再次成为名怜。”   张艺兴只觉得他的自言自语都透露着无尽的可笑,嘲讽:“我在这南京城站不站得住脚还需靠你一个日寇?”   佐藤一顿,并不生气,反而笑着道:“张先生莫气,只要张先生与我合作,绝对是对张先生有益而无害的,你们中国不是有一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么!”   张艺兴冷笑:“我们中国文化博大精深,你一个日寇岂能窥得其中精髓,我也不妨告诉你,中国也有一句话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佐藤愕然:“张先生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明确。”张艺兴仰头,冷声道:“不为日寇唱戏。”   “那鄙人的态度也是很明确的,唱与不唱也由不得张先生。”佐藤对着门外拍手。   只见门外几名日本官兵手持□□押着六名中国人进了帐篷。   他们蓬头垢面,衣衫破烂不堪,身上还有被毒打而留下的血痕,各个面黄肌瘦,无一生气。   “佐藤,你这是什么意思?”张艺兴顾不得什么跑上去想为他们解开藏在身上的麻绳。   突然一声枪响,子弹穿透一名中国人的胸膛,他瞪着眼睛直直栽倒在地。   张艺兴连忙过去扶他,没走几步,佐藤冷声道:“张先生,这些都是皇军抓获的中国军人,他们试图将我们赶尽杀绝,哼,自不量力。”   他冷笑:“佐藤只是想听张先生唱一曲,如此简单的要求,张先生都不能予以成全,当真是让鄙人失望,既然张先生不留情面,那么,就休怪皇军不留情了。”   “你想做什么?”张艺兴已经盛怒,通红的双眸瞪着佐藤,恨不得要将他撕碎。   佐藤指了指戏台:“戏台已为张先生备好,我只问先生是唱还是不唱?”   张艺兴冷哼,闭口不语。   他的态度已经很明确,让他给日本人唱戏,绝不可能。   ‘嘭!’枪声响彻整个军营。   张艺兴眼睁睁看着一个一个倒下去的同胞,心痛到难以呼吸,他简直要发狂了,但他只身一人,他一人死到是无谓,可是连累了这些军人,他张艺兴实在罪孽深重。   “小哥,莫要怕,我堂堂中华儿女,铮铮铁骨,岂能由他一介日匪,踏我国土,犯我河山,辱我百姓。”一中国军人扬声道:“今我几人死不足惜,他日,我军重整山河之时,便是这帮日匪的末日。”   他说完一脚踢倒身旁的日本人,扬声道:“杀我啊,我今身虽死,但魂由在,我要你们这群日寇被赶出中国。”   数颗子弹伴随着声响穿透他的胸膛,他扬起嘴角,面容坚定。   张艺兴眼睁睁看着他倒下,却无能为力,心上怒火冲天,瞪着佐藤,冷声道:“禽兽不如!”   佐藤还是好声好气的道:“张先生,这些人都是不识好歹,狂妄自大,张先生聪明如你,不会学他们的是吧。”   “你不是让我唱戏吗?”张艺兴看了眼身后仅剩的三名军人,冷声道:“你放了他们,我就唱。”   身后的军人喊道:“不可以啊,我们中国儿女岂能受他们摆布。”   张艺兴不语,他当然知道他堂堂中国儿女岂能任由一个日寇摆布,只是,现在他想到的唯一能救下他们的方法,也只有这样了。   佐藤竟然表现出一丝的为难:“张艺兴提出的任何条件,我都会答应,只是一个不能答应,张先生还是提别的要求吧。”   “我只这一个要求,放了他们,我这就唱。”张艺兴决然道。   “这。”   张艺兴冷眸一转,似有一道寒光射出,道:“你杀了他们,我也不会唱,倒不如放了他们,我唱,你岂不如愿。”   一日本人道:“大佐不可以。”   佐藤摆手,道:“我放了他们,你当真会唱。”   张艺兴应声道:“我中华儿女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待那三名军人松了绑,张艺兴暗下松了口气,突然,一阵纷乱,那三名军人夺下□□扫射着营帐的日本人。   张艺兴夺下趁机不备夺下一人的□□抵在佐藤脑袋上,喊道:“住手!”   “让他们住手!”张艺兴狠狠道。   “张先生,你这是何必。”佐藤双手悬在半空,脖子被张艺兴牵制住无法动弹。   “让他们放下枪。”张艺兴怒吼。   “张先生到不妨开枪试试。”佐藤突然一笑,“将他们处死,不留活口。”   三名军人身上被扫射的满是血窟窿,张艺兴开枪的一瞬,却突然惊诧。   这枪没有子弹,他多次搬动扳手,却无一动静。   瞬间被几个人按住。   佐藤整了整衣服,道:“张先生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以为抢到一把枪就可以反败为胜了,你错了,我又岂会想不到先生所想,枪内的子弹早被我换掉了。”   “张先生,很遗憾的告诉你,这场戏你今日可以不唱,那么我们明日在唱,后日在唱,总有机会的。”佐藤摆摆手,几名压着张艺兴的日本人松开了手。   “张先生好好休息。”佐藤把玩着手中张艺兴用过的□□,起身离去。   次日清晨,佐藤的军营中伴随着一声枪响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怒吼。   张艺兴抱着怀中满身是血的老管家,哭的泣不成声。   “福叔,福叔。”张艺兴一只手捂住管家身上不停冒血的窟窿,一只手拦着他,肩膀因哭泣而颤抖不停。   “二爷,我知你定不会吃日本人的饭,怕你饿着,所以做了一些饭菜给你送来。”管家颤抖着血手指着一旁的食盒:“里头有二爷喜欢的桂花夹心糕。”   “福叔,你不要再说了,我这就带你找大夫,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张艺兴哭着欲要拖起管家。   几名日本人拦住了张艺兴的去路,张艺兴愤然:“佐藤!”   佐藤喝了口茶,淡淡道:“张先生,戏台已经为张先生备好了,还请张先生换装。”   张艺兴怀中的福叔身体逐渐冰冷,他已年迈,是吃不住这一枪的。   张艺兴的心忽的坠入深渊,踉跄几步没站稳,颤声呼唤:“福,福叔,福叔快醒醒,不能睡啊。”   张艺兴自幼失岵,是师父收留,来南京安居,多亏管家照理,于他而言管家早就如同父亲。   今早,管家被日本人领着进来给他送饭,日本人得寸进尺,要他换上戏服唱戏,他一句不从,却没想到断送了管家福叔性命,他已年迈,早该享受清福,却被他张艺兴所累,又怎对得起,他多年悉心照料。   张艺兴呆呆坐了良久,管家的身体已经凉透,任佐藤说了无数次让他换衣唱戏,他都仿若没有听到,目光呆滞,身子动也不动,仿若一个死人。   良久,张艺兴拭去眼泪,放平了管家的身体,起身,语气阴冷:“看来我今天是再劫难逃了。”   “好,既然让我唱,我唱就是了。”张艺兴冷声道:“但是,我要先安葬好福叔。”   “当真。”佐藤道。   “唱可以,但要我自己选地方,毕竟我是中国人,在你们日本的军营唱戏,太不像话。”   佐藤狐疑:“先生有好地方?”   张艺兴道:“我家后院的山坡上,我经常在那里唱曲儿,你若不信大可去打听就是。”   佐藤道:“张先生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张艺兴冷哼:“那你大可不去,我只是想为福叔唱罢了。”   佐藤突然大笑:“张先生果真名不虚传,先生是以这老人为由,免遭他人恶语。”   张艺兴不语,弯腰抱起管家走出军营。 第46章 【肆拾陆】   张家后院的山坡上,张艺兴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道:“福叔,你放心,我会给你报仇的。”   佐藤道:“张先生,天色已晚,可以唱了吧。”   张艺兴起身走向一株柳树下,抬眼望向远方的一处宅院。   “吴亦凡,我怕是等不到你回来了,战场上枪弹无眼,你要多保重。”   他蹲下身坐在柳树下,微微一笑,轻声道:“我答应过你,你走后,我再不开口,我做到了,对不起,吴亦凡。”   他迅速拉动柳树下的一根细绳,这山坡上有他眼前埋下的炸药,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既然早晚都会死,倒不如拉这群畜生陪葬。   瞬间惊天动地的巨响不绝于耳,整个山坡冲出了一股炽热的波浪,滚滚浓烟伴随着猩红色的火焰腾空而起,冲破天幕。   大火持续了一天,待次日清晨才熄灭,原本青翠的山坡上,旦夕间,尸骨遍地,一片狼藉。   1937年12月1日,日军攻占江阴要塞,同日,日军下达进攻南京的作战命令,南京保卫战开始。   1937年12月10日日军发起总攻,12月12日唐生智下达突围、撤退命令,中国军队的抵抗就此瓦解。   1937年12月13日晨,日军攻入南京城,对中国百姓“集体屠杀”,日军将百姓机枪射杀、集体活埋,□□掳掠,无恶不作,手段残忍,惨绝人寰,这场屠杀长达四十多天。   1938年2月3日,国军与日军进行的徐州会战开始。   营地内,吴亦凡双手抱头,眉目肃然,俊脸扭曲,心中压抑不住的恨火在胸腔翻腾。   这时,鹿晗跑进来,面色沮丧,布满灰尘的脸上还挂着两行清泪。   “都死了,遍地都是尸体。”   他说完这句话后扑通瘫倒在地,积压太久的悲愤一瞬间涌上,终于控制不住大哭起来。   吴亦凡双拳紧握,牙齿咬的作响,蓦然起身,拔出腰间的枪大步走出去。   鹿晗上前拦住他,语调暗哑的变了腔:“你干什么去?”   “我去杀了他们!”吴亦凡怒吼着,他双眸似血,眼珠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雾,雾水欲要夺出眼眶。   “他们已经不再南京城了,你去了又有什么意思。”鹿晗瞪着吴亦凡,他怎么不想去报这血海深仇,可是如此盲目冲动的去了,只是送死。   “啊!”吴亦凡挣脱开鹿晗,一拳打在门上,他怒不可遏地吼叫着,这声音像沉雷一样滚动着,传得很远很远。   副官和吴世勋惊慌失措的跑进来,看到眼前场景,一时愕然。   “怎么样,找到了吗?”鹿晗按住副官的双肩,通红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微微的希望。   副官看看鹿晗又看看吴亦凡,只叹了口气,摇摇头。   鹿晗怒吼:“你摇头什么意思,我让你找的人呢?”   吴世勋无力的依在上面上,少年的他还无力承担这些,他黯淡的双眼眨也不眨,盈盈雾气升起。   “四儿,找到你师父了是吗,他,他在哪儿?”吴亦凡双手抓着吴世勋,眼睛向门外眺望,他无比期待着门外那太久未见人慢慢走进来,告诉他,他回来了。   吴世勋全身都在瑟瑟地发抖,蓦地颗颗泪珠落下来,压着声音道:“哥,师父他,他早就死了。”   吴亦凡的脑袋”嗡”的一声,只剩一片空白,双手颤抖的像是得了什么怪症,压也压不住。   他目光呆滞,傻傻的踉跄退了几步,那是绝望的眼神,直直的盯着门外。   吴世勋哭道:“玉禾说,他们离开南京前,师父被日本人抓去他们的营地,逼迫师父唱戏,师父不从,他们便不断的杀人,就连,就连福叔也惨遭毒手。”   他不停的哽咽,以至于无法说下去。   副官接过话,道:“二爷性子烈,怎会与日本人唱戏,设法埋葬了福叔后,在张家后院的山坡上引爆了他炸弹,与佐藤那一支日本人同归于尽。”   吴亦凡额头的青筋暴起,他的瞳仁可怕地抽缩着。   他顿了顿又道:“玉禾姑娘说,大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次日才熄灭,她曾上前去找过,山上除了满地的残害,无一活人,她也曾想将二爷的尸骨带回,只可惜,那些残害被烧的只剩枯骨,根本分辨不出来。”   他呆呆的望着门外,双目毫无神采,有的,只有无限的空洞,好像被掏空了灵魂一样,嘴唇下意识的蠕动了两下,却又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仿若一个没有心的躯壳。   鹿晗苦笑一声,踉跄了几步,磕到在地上,泪如雨下,呆呆的坐着,动也不动,一股怒火不由得从两肋一下窜了上来了   吴世勋的心也跟着沉下去,他想上前去劝,可是他自己已经哭的出不出话来,只蹲在鹿晗身旁,将头埋在双膝间,压抑着自己自己变调的哭腔。   过来良久,吴亦凡才缓缓开口,咬牙切齿:“我誓死也要报了这血海深仇。”   吴亦凡的部队到达了南京城,而此刻的南京城今非昔比,曾经那般热闹的南京城,今时只能这满城的尸骨和凄凉。   高头大马上的军姿,泪眼看着这一片由死尸填成的海,心中的无尽愤恨如大火般燃烧着。   张府的大门被卸掉了,院子里被烧的一片狼藉,他下马收拾着地上被残留的戏袍布片,小心翼翼的擦掉灰尘,放入军袍的口袋里。   他单手扶着曾经张艺兴坐过石凳上,良久,嘴角牵强的撤出一个苦涩的笑,呢喃着:“别怕,在那边乖乖等我,我很快,就来找你。”   不久后,上峰下达命令,吴亦凡、吴世勋带领着部队抵达山东地界,而鹿晗则留在了南京。 第47章 【肆拾柒】   5月14日合肥沦陷。   5月19日徐州沦陷。   南京城逐渐恢复了热闹,时间多年的洗涤也还是难以拭去人们心中的那份阴霾。   鹿晗下好了面,盛好端出了茅草屋,他的右腿好似不怎么利索,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茅草屋外的柳树下铺着一张藤椅,那藤椅甚是破旧,若是身形大些的人坐上去就会被压塌,藤椅上半躺着一病弱不堪的老翁,鹿晗甚是有些吃力的挪动着不利索的右腿,蹲下身,将手中的那晚长寿面递给老翁。   笑着,凑近老翁的耳边,声音微大:“今日是你的生辰,我煮了长寿面,快尝尝。”   这老翁怕是耳背,才让鹿晗跟他说句话,都要凑近了他,大声说。   老翁听到了鹿晗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看鹿晗端着一碗面,跟着他微微一笑,哆嗦着手笨拙地接下,汤汁洒了出来,鹿晗赶忙替他擦去。   “啊,啊。”老翁说不出话来,微张着的嘴里发出呜呜的沙哑声。   他摆着手,示意鹿晗没事,不用擦。   “你一向爱干净,今儿怎么这么邋遢了?”鹿晗还是没有停手,边擦着老翁身上的汤汁,边笑着打趣。   老翁笑笑,还是发出呜呜声。   鹿晗好似听懂了,笑着道:“你是说今时不同往日吧。”   老翁点点头。   “就算如此,我的阿兴也不能这样颓废啊。”鹿晗抬头对上老翁的眼睛,他虽然面容已毁,头发银白,口不能语,行动不便,但那双如皎洁的明月般清澈明亮的双眸,依旧如往日般清透中的优雅是无人比拟。   当年,所有人都以为张艺兴死了,而且死无全尸,吴亦凡走后,鹿晗心灰意冷镇守战地,没过几日,士兵带着一老头进来,那老头说是要找吴长官。   索问之下,才得知张艺兴的下落。马不停蹄跟随老者来到一所荒坡上,在破旧且充满腥臭味的茅草屋里发现了已经奄奄一息的张艺兴。   那时的张艺兴躺在杂草堆里,蓬头垢面,面容尽毁,浑身血肉模糊,有的地方已经生蛆,周身都是蚊虫叮咬。   鹿晗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场景,抱起地上的张艺兴哭了好久,若不是跟来的士兵不断的劝慰,他当真要哭死过去。   南京刚经历大劫,很难找到大夫,他寻了部队的卫生员来为张艺兴诊治,几个月的救治下,虽然保住了命,却落下了一身的病根,且因烟雾呛伤了喉咙,再也不能说话。   他那么喜欢唱曲儿,可如今却张不了口,怕是是对他再大残忍,鹿晗每每想到这里,总是忍不住偷偷拭泪。   因为身体的病因,张艺兴行动如古稀老人,头发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变白,直至这满头银丝。   他活的很痛苦,鹿晗他心知肚明。   可总比死了的好,不是吗,至少,他还活着,至少也要活到抗战胜利,至少,也要活到那个人回来。   正逢乱世,鹿晗给吴亦凡发去的电报,也不知收到了没有,多年来,他并没有回信,是生是死,也全然不知。可他怎么能将这件事告诉张艺兴呢,吴亦凡是张艺兴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希望了。   他索性每隔一个月,就自己编写一封电报,然后假装很高兴的拿去给张艺兴看,说是吴亦凡来信了,就这样持续了四年之久。   可张艺兴从来都只是将电报捂在心口的位置,静静的看着天空。   他从来不问,吴亦凡什么时候回来?吴亦凡现状如何?   而鹿晗也从来不提。   “好吃吗?”鹿晗看着吃面的张艺兴,轻轻将他的头发撩到耳后。   张艺兴点点头,冲着鹿晗傻傻一笑。   “多吃点。”鹿晗欣慰地笑着,他坐在蒲团上,手肘抵在膝盖上,撑着脸,眯着眼睛看着张艺兴。   很幸福啊,很久没有这样看着你安静的吃面。   很久没有看到你这样笑了,我的阿兴。   看到对方在看自己,张艺兴吃面之余,抬眼对视了鹿晗。   突然鹿晗想到什么,坐直了身子,拍手,唱着:“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张艺兴明显惊诧,愕了半晌,终于脸上浮现一抹笑容,跟着他用沙哑的声音呜呜的唱着。   好久没有唱曲儿了,小鹿。   我好久没有唱曲儿了,谢谢你。   日落西山,鹿晗铺好床后,搀扶着张艺兴进了茅草屋,安顿好他,自己走向离张艺兴不远处由木板拼凑的床,掀开被褥,刚要躺下,旁边传出张艺兴沙哑的声音。   鹿晗蹙眉听他说,而张艺兴只是胡乱比划着,嘴里呜哇呜哇的也不知在说什么。   鹿晗一笑,道:“你让我回去?”   张艺兴点头,又呜呜的发声。   “你说军队上需要我?”鹿晗顿了顿,看张艺兴点头,他笑着道:“可你现在更需要我,你放心,明儿一早我就回去,你一个人在这里,可要小心些,屋外有我备好的烟花,你若是有什么事,就放烟花,我能看见。”   张艺兴点点头,片刻,他又抬头望着鹿晗,却不说话。   “怎么了?”鹿晗问。   张艺兴摇摇头,对鹿晗微微一笑,躺下,闭眼睡去。   鹿晗熄了灯,两个人明明都没有睡,反而一个比一个安静,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唔唔。”   良久,张艺兴才开口。   鹿晗问:“怎么了?”   张艺兴停顿了好久,吃力的用根本不能说出话来的嗓音努力想表达自己要说的话:“你……的……腿……对……不……起……”   鹿晗身子紧绷,转身看他,漆黑的屋子里什么都看不到,他还是很确定的盯着张艺兴的方向,“你不要跟我说对不起,这与你无关,我常年征战,这点伤算什么,不过一条腿,瘸了就瘸了,我现在还能走路,虽然走不快,但是与正常人也没多大区别。”   他知道他的这条腿于张艺兴而言是多重的愧疚,当年他带着张艺兴去营地看医生,正巧碰上敌军的飞机,张艺兴行动不便,怎么可能躲得过炮弹的轰炸,他飞快朝着张艺兴的方向奔过去,炮弹爆炸的一瞬间,他将张艺兴护在了身下,张艺兴只是受了一点擦伤,而他被炸伤了腿,从此,只能一瘸一拐的走路。   片刻,他又轻声道:“阿兴,你别担心,我没事,只要你好好的,万事于我而言,都是小事。”   床铺那边没了声音,鹿晗以为张艺兴睡了,便不再开口。   没人知道,此时的张艺兴狰狞的脸上流下的那两道凄凉的泪痕。 第48章 【肆拾捌】   1944年11月,日本发动了号称“一号战役”的豫湘桂战役。   军营阵地,一批批受伤的军员一个紧挨一个。   吴亦凡亲自上阵,缠绕着白纱的左胳膊已经渗出了血。   随是冬天,满是灰土的脸上豆大的汗珠滚落。   “给我狠狠地打,把这群土匪打出中国!”   他撕裂着嗓子怒吼,仿若千万的仇恨都随着这一嗓子被吼出来。   手中的枪每击中一个敌人,他的心就愈发的沸腾。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场战役他坚持了多久,可从未感觉到累,更是愈发的精神抖擞,倍感兴奋。   他死命的枪击着一个一个的敌人,手中的枪换了一把又一把,他甚至夺下机关枪扫射。   他心中的仇恨愈发浓重,可那人怕是永远都不会再见了。   不由得脑海中忆起当年一丝一缕,那人音容笑貌历历在目。   不由得唇角跟着脑海中的那个人微笑。   突然胸口一疼,他还没反应过来,数颗子弹已经射入他的胸膛。   身体已经无力再支撑,吴亦凡抱起枪,用最后的力气,扫射。   我终是要给他报仇的。   扑通身子栽倒在地,脑海中一阵眩晕,他墨色的双眸望着天,是那样湛蓝。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没死,他还在那座城等着我,等我回去与他团聚。”   吴亦凡自言自语,突然对着天空苦笑。这山河再也与他无关了,他心念的不过那戏台上青衣红袖的唱戏人。   人说,一个人如果快死了,他就会特别想念他此生最让他刻骨铭心的人。   时光流转,他脑海中浮现出的是那戏台上,少年戏袍加身,粉黛红妆,京胡戏弦中,少年青衣红袖,余音绕梁。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未曾开言我心内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哪一位去往南京转,与我那三郎把信传...”   这一生金戈戎马,苍天可鉴,虽死无悔,只是这十余年岁月里单单辜负了戏台上的他。   可那人生死未卜,十余年没有消息,不由得苦笑,眼角泪珠滑落,当真是山盟虽在,锦书难托了。   “我想你了。”   “真的,好想你啊!”   南京城一群孩童怀中抱着报纸,在街上叫卖。   “卖报,卖报,新华日报,日本在豫湘桂发起“一号战役”,此次战役我军损失惨重。”   “卖报,卖报!”   “师座,要不要告诉张先生。”营地中,下属看着收手握拳打在桌案上的鹿晗。   良久,他也没有开口说话。   下属道:“师座,这事满城皆知了,怕是瞒不住啊。”   鹿晗怒目瞪着桌面,良久,起身拿了外衣,快步离去。   “师座你去哪儿?”   鹿晗并没有回应,而是开了车直径离开。   小山坡上的茅草屋内,那面容狰狞的人静静睡着,眉头紧蹙,双拳紧握,额头上满是汗珠,好似做了噩梦。   突然,他忽的坐起,双眸中带着无尽的惊恐和哀愁,反应过来,只是苦笑,连话都说不出了,张艺兴,做了噩梦,叫呼喊声都不会了?   他大口喘息,不停的用手捋着胸口,不然,依他这副残破的身子是很难喘上气来的。   好多次都是一口气上不了,就要憋死过去。   “艺兴。”   突然头顶一个声音响起,张艺兴浑身瞬间绷住,呆呆的硬是不敢抬头看,双眼泪水撑胀着眼眶。   “艺兴,我回来了。”   那人语气很轻,张艺兴心仿若被一只大手紧紧捏着,疼的撕心裂肺。   他缓缓抬头,终于看到了那人,那个他思念已久,已经十余年未见过的冤家。   “吴亦凡。”   他心中呼唤,欣喜若狂,踉跄起身,什么都顾不得,朝着他扑过去。   他有太多话要同他讲。   他要告诉他,这十余年,他一直在遵守诺言,他在等着他。   他要告诉他,日本人曾逼迫他唱曲儿,他不从,还炸死了他们好多人。   吴亦凡,你瞧,我是不是很厉害。   他要问问他,他这么丑了,他还要吗?会不会嫌弃?   吴亦凡,我再也不能开口唱了,你会不会心疼啊?   吴亦凡,我想你。   当张艺兴的身子欲要抱住吴亦凡的时候,突然那身形慢慢消散而去。   张艺兴身子一栽,差点摔在地上。   “吴亦凡?”   他愕然,环视着四周,这寂静的如死水一样的茅草屋,除了他自己,再无他人。   他身子愈来愈软,无力的瘫倒在地,泪如雨下,张艺兴呆呆的坐着,良久,突然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心道:“吴亦凡,你骗我。”   吴亦凡,你这个骗子!   “阿兴?”鹿晗神色匆匆,见张艺兴瘫坐在地上,蓦然一惊,忙跑上去,将他扶起来。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人找到这里来了?不然,你跟我回去住吧,你在我身边,我也好放心。”   他焦急的自说自语了一大推,也不管那人听没听的进去。   待扶着张艺兴坐回床上,鹿晗握着张艺兴冰凉却满是冷汗的手,心中一疼:“阿兴,你怎么了?”   张艺兴并没回他,眼睛盯着地面,动也不动,仿若死人。   “阿兴?”鹿晗再次试探着问。   “你是怎么了?”他知道了吗,知道那个人的消息了?可这里无人光顾,他是怎么知道的,有人找到这里来了,是哪个混蛋告诉了他。   鹿晗思虑了半刻,蹙眉轻声道:“阿兴,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我陪着你。”   良久,张艺兴泪眼抬头看向鹿晗,在他手心写了几个字。   这几个字却让鹿晗浑身一震,“你是要吴亦凡的家书?”   张艺兴看他眼中的疑虑,又在鹿晗手心写着。   鹿晗忙道:“有,有,今儿清早刚来的,我来的匆忙,忘记带了,等下次,我在带给你,好不好。”   张艺兴点了点头。   鹿晗暗下咬唇,倒吸了口凉气,故作一张笑脸,道:“阿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上峰下来消息,说打了胜仗,他们那边军民都在庆贺,你知不知道,带头的人是谁?”   张艺兴蹙眉,摇摇头。   “是吴亦凡。”鹿晗笑着道,继而反讽:“哼,那小子竟然又打了胜仗,战功都高过我了,等他回来,岂不要又要跑来跟我炫耀,轻浮!”   张艺兴摇摇头,满脸无奈,拉过鹿晗的手,轻轻划写:“他还好吗?”   鹿晗愕然,强忍着眼眸中的泪水,起身背对着张艺兴,牵强地扯出笑容,道:“他好的很呢,上峰多次跟我夸奖他,能吃能喝,身体健壮,哦,对了,电报里他还说他胖了几斤呢。”   张艺兴愕然,只是淡淡一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胖呢。   鹿晗心知张艺兴不会信,故而道:“阿兴,你不要不信,那家伙向来的没心没肺,也只有他,能在这种时局下吃喝的那么想,这人可会享受了。”   张艺兴又在鹿晗手心写到:“四儿,如何了?”   鹿晗终于松了一口气,道:“他很好,又长高了,还立了功,听说和幼年的他完全不一样了,人也成熟了不少。”   良久,张艺兴双眸黯淡,拉着鹿晗的手,写下玉禾二字。   鹿晗一顿,看着张艺兴双眼,那双眼睛告诉他,他很想知道。   鹿晗心中但是颇为一喜,张艺兴从来都没有向他询问过谁,就连吴亦凡也没有,这一次,他竟然询问了所有人。   “玉禾她很好,跟随军队做了卫生员。”   张艺兴仿若松了口气,身子依在冰冷的墙上,目光望着屋子上方。   一圈圈碎碎的光环从茅草的缝隙里打落下来,好美。   今天天气,真好。 第49章 【肆拾玖】   10月1日,新中国成立。举国欢呼,夜燃万家灯火。中国这头东方睡狮开始慢慢觉醒。   南京城的大街小巷热闹非凡,张灯结彩,房屋上的喇叭鸣喊着,一众人聚集在一起,看着台子上解放军精湛的表演。   “好久没有看戏了。”一年过古稀的老人用不怎么灵光的眼睛看着台上?   “这不是戏,是表演。”老人身旁的孙子加重了声音。   “哦,不是戏啊。”老人恍然大悟,瞬息间有一刹那的失神。   良久,他道:“这唱的什么?”   “爷爷,这是解放军给表演的节目,不是唱戏。”孙子望着台子上精彩的表演,眼睛都不舍得转,对老人喊道。   “哦。”老人点点头,他左顾右盼,似乎是没寻到自己想找的人,甚是吃力的扶着地面站起身,用不灵活的双腿,慢慢退出人群。   “变了,都变了。”老人撑着拐杖,回头看了眼,又抬头看向西北方向,那里已经变了样子,彻底的变了样子。   “爷爷,你怎么出来了?”发现老人不见的少年,追了出来,搀扶住老人。   “你去看吧,我就是有些乏了。”老人笑笑,偷偷拭去满是褶皱的眼角的泪。   “爷爷你怎么了?”少年问。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过去的事。”老人苦涩地笑笑。   少年道:“那爷爷跟我孙儿讲讲您过去的事吧。”   “过去啊?”老人抬头又看向西北方向,蓦地一笑,颤抖着手指了指那方的高楼,“过去那里可繁荣了,里面的唱戏的那曲儿唱的可好听了。”   “现在已经改建了。”少年道。   “是啊,沧海桑田,物也不是原来的物,人也非从前的人。”老人深深叹了声,摇摇头,朝家的方向走去。   “十六年前,那座楼名唤梨春园,生意做的可红火了,大江南北的人都远程赶来,只为了看一场张二爷的戏。”老人笑着道。   “张二爷是谁阿,爷爷。”少年一头雾水,低头问。   “张二爷阿,张二爷……”老人苦涩一笑,“那小兔崽子在那个地方过得好不好,当初他从北平远道而来,入了我的戏园子,我可没少沾了他的光呢。”   “爷爷开过戏园子吗?”少年惊呼。   老人答非所问:“我可是那小兔崽子的戏迷呢。”   少年更是迷茫:“这个二爷到底是谁啊?”   老人未语,良久,他低声自言自语:“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二爷,也再也没有人能与二爷相提并论。”   荒坡上的茅草屋外,张艺兴收了晾干的衣物准备回他的小屋子,突然天空烟花绽放,他闻声抬头望去。   一束束烟花轰的冲上夜空,伴随着炮鸣声而绽放,它拼尽全力的展现出自己的美丽,而后自空中坠落。   只一瞬间,昙花一现。   张艺兴目光有许着哀意,摇摇头,回了茅草屋。   这个世界已然与他再无关联,他的一生就如那烟花,绽放过后便是尽头。   他坐在床边抚摸着吴亦凡留给他的那枚玉佩,微微笑着。   他在等吴亦凡回来,所以他不肯倒下,本就残破的身子,依旧硬撑着,见不到那个人,他绝对不可以倒下。   张艺兴慢慢躺下,将玉佩放在心口位置,闭上了眼睛,睡去。   你可要记得回来啊。   1951年1月15日,南京城要成立学院,一辆辆黑色的轿车驶进南京军事学院,鹿晗身为军人已然不能少,他现在校门口迎接来自北平的战友。   “鹿晗同志,好久不见啊。”首领握着鹿晗的手笑着道。   “上峰,好。”鹿晗挺直腰板敬礼,纵使右腿不是多方便,但还是站的很稳。   “鹿哥。”吴世勋走上前来,笑眼望着鹿晗。   鹿晗欣喜万分,刚要走过去。却见他身后的那人,顿时怔住了。   “鹿将军,好。”吴世勋带领那少年向鹿晗敬礼。   鹿晗反应过来,回了礼,眼睛还是难以从那少年脸上移开。   “你?”他不是吴亦凡,他怎么和吴亦凡长得如此相像。   “鹿哥是不是将我侄子误认为是吴亦凡了。”吴世勋笑着道。   “侄子?”鹿晗狐疑不解。   “将军好,吴亦凡是我的父亲,我母亲叫玉禾。”少年说话铿锵有力。   “吴亦凡和玉禾的儿子?呵。”鹿晗顿时冷笑,“都长这么大了。”   他竟然忘了他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张艺兴吴亦凡有儿子的事情。   忙完仪式之后,吴世勋找了鹿晗,两个相见无言,除了那些虚假的客套话,便再也找不出什么可说的。   来时路上,吴世勋想了好多要和鹿晗说的话,他有太多话要说,只是待见到了他的人,便再也找不出一句来。   或许只要能够看到他相安无事,便是最好的了。   “鹿哥的腿没有找医生看吗?”吴世勋首先打破寂静。   “找了,几年前找过,不过都是一样的回答,也就没再放心上了。”鹿晗道。   吴世勋鼓足了勇气,道:“北平那边的医生技术都很好的,鹿哥跟我回去……”   鹿晗拒绝:“不必了,我这样挺好的。”   “鹿叔叔。”少年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和吴世勋在一起的鹿晗。   走上前去,问:“鹿叔叔,我有件事要问您。”   “什么事?”鹿晗道。   “我此番前来,是为了找一个人。”少年将厚厚的一叠书信递给鹿晗,上面赫然写着‘张艺兴’三个大字。   “母亲前不久收拾父亲的房间,找到了三十六封书信,上面署名都是同一个人。”   “这是父亲多年给张先生写的,只是不知为何都没有邮递出去。”少年道:“我曾记得幼年时父亲告诉我,张先生没有死,当年并没有见到张先生的尸首,我也不知为何父亲一直都认定张先生没有死,可我询问了所有认识这个张先生的人,都说是死了。”   鹿晗愕然,静静的听着他说。   “所以鹿叔叔,这个张先生他还在不在,如果在,这些书信就应该替父亲交给他,也算是完成了父亲未了的遗愿。”   “鹿哥。”吴世勋迫切地望着鹿晗,心硬生生被揪起,他多想听鹿晗说出那句:张艺兴没有死。   “他……”鹿晗犹豫着,他是说还是不说,若是说了,张艺兴就知道了吴亦凡不在人世,那么,他苦撑了那么多年,岂能受得住这等消息,怕是再也没了求生的欲望了。   若是不说,就这样瞒着他……   鹿晗犹豫了良久,才道:“你们去城东的荒坡上看看,或许能找到你们想要找到。”   “鹿哥!”吴世勋心头又惊又喜,甚是有些反应不过来,见自己侄子已经开了车,快步奔上车,仿若已经绝望的心又死灰复燃。   “我知道你根本不想这样苟延残喘地活着,所以,我成全你,阿兴,我成全你了,可是,我一点都不开心。”鹿晗双眉紧紧的蹙在一起,墨色双眸微微泛起雾水,他抬手捏了捏鼻子,起身上了车,尾随在吴世勋的车后面。   夕阳西落,屈指一算,十八年时光飞逝,斗转星移。荒坡上,草木枯黄,毫无生气,甚至这个地方很重的压抑感。   吴世勋走在最前,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师父,脚下的青苔布满的石路,被他的皮鞋踏出声响,他终于回来了,这个最让他怀念的地方。   想着想着,竟然忍不住笑起来。   真好,师父还活着。   只是他不知,下一秒当他见到河畔那白发苍苍的驼背老人时,他怎么也不会相信,那个人就是他的师父。   “老先生,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张艺兴的人?”小吴找了许久,也没有看到父亲书信中的那个人。   正摘着野菜的张艺兴听着身后的嘈杂声,缓缓抬头,那一瞬,仿若时间静止,除了那张脸,万物都没了光辉。   他瞬间便红了眼眶,直直地望着眼前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庞,对方带着亲切的微笑,张艺兴只觉得胸内撕心裂肺的疼。   小吴见对方不语,心生不解,问:“老先生?”   他的一句老先生将张艺兴带回现实,胡乱地摸了一把泪,点点头。   小吴欣喜过望:“我是代替父亲来看望他的,老先生可否方便告诉我,他身在何处?”   父亲吗?张艺兴微微一怔,不由细细的打量起眼前这人。片刻又恢复淡然的深情,是了,他和玉禾已经成亲了,他早该想到了不是吗?   小吴见张艺兴没回话,又问:“老先生,我真的有急事,您就告诉我,他在哪儿吧。”   张艺兴伸手在小吴手上书写:“他还好吗?”   小吴恍然大悟,原来他不会说话,摇摇头,略一迟疑,半带愁容道:“父亲在七年前的战役中牺牲了。”   如万里晴空劈下的重重雷击,张艺兴心里‘咯噔’一声,坠入无底的深渊。   他夺目而出的泪水,伴随着你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潜入心底。   看着张艺兴竟然落下泪来,小吴甚是诧异,他无心去询问对方为何突然这般神情,便离开了,他只当是父亲生前的某位朋友。   而身后的吴世勋已经无力到连脚都挪不动了。   他用力好大的力气才想来几次欲言又止的双唇。带着沙哑的声音,唤了声:“师父。”   张艺兴没有回应他,而是踉跄的一步一步艰难的挪到茅草屋里。   他苦等了十八年,换来的只是一句‘七年前就牺牲了’,不,这不是他想要的,这副残破病体,早该归尘归土,他硬撑着不让他倒下,只为了能够再见吴亦凡一面,如今,这点小小的愿望,再也不能实现了。   他平静的坐在床上,从枕头下拿起那块玉佩,双手抚/摸着。   “你答应过我,你会活着回来见我,又为何说话不算数?”   “既然要走,为什么不带上我。”   “吴亦凡,你还真残忍,这么多年,留我一人在这尘世苟延残喘。”   “这十八年,终究只是一场空。”   吴世勋站在门外已经哭的不成样子,他不敢进去,又不敢说话,除了在门外傻哭,他没了别的办法。   鹿晗赶到的时候,看到这一幕,也心中明了,他慢慢蹲在张艺兴腿边,看着他通红却不肯落下来的双眼,心骤然一紧,将那三十多封书信交在张艺兴手里。   “他给你的信。”   张艺兴紧紧握着那厚厚的一叠信,并没有拆开,双手不住的颤抖。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鹿晗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正常:“阿兴,我就在门外,你随时叫我。”   他说完等了好一会儿,张艺兴也没有回应,他起身,慢慢走出去,带上了门。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张艺兴才缓缓挪动已经发麻的手,一封一封的拆开书信。   泛黄的信纸上是太久未见的字迹,他小心地读者每一封,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小艺兴见字如面,初到北方,偶感不适,乃水土不服所致,但无需担心,早已好转,只恐犯了心病,无药可医,唯有见心上人一面方可药到病除。挚爱,吴凡亲笔。”   张艺兴手指摸着字迹,跟着一笑,又拆开下一封。   “小艺兴见字如面:上次发去的信被驳回了,电报发不过去,心上焦急,没有你的消息,度日如年,君可安好,饭菜可否合口,夜晚可还能眠?”   “所有的信都再次被驳回,艺兴,你那边是何情况,是不是给我的书信也被驳回了?阿兴,好想你。”   “当我听闻南京遭日本屠杀,马不停蹄回到南京,我找不到你,没有你的任何消息,我本心下留有一丝希望,可当世勋他们告诉我,你的死讯,我度过的每一天,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我知道你还尚在人世,午夜梦回阎王告诉我,地府里没有你的魂魄,我便更加肯定,你没有死,你等我,等我报了这血海深仇,我便回去。”   “八年了,今日是你生辰,你过的好吗,生辰有没有吃长寿面,老人说吃了长生面,可健康长寿,你要乖乖把长寿面吃光哦,我想你,真的好想你。”   “我不想报仇了,这山河国家与我何干,我只是想和你安度晚年,相守一生,我没有你的丝毫消息,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艺兴,你可知,这思念如狂草,几近将我淹没。”   ……   残月高挂,黑漆漆的屋里里只有缝隙里穿透的余光,一封封书信铺满了小床。张艺兴捂着胸口,眼神空洞,面容上绽放出遗失很久的笑容。   这一世浓情难述,与君离别,忆君陪伴左右,共赴沧桑,此心随君,不曾有悔。   你在轮回路上走慢一点,我这就来寻你,黄泉碧落,忘川河畔,与君再相逢。   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缓缓闭上,面容还带着旧时的淡然微笑,静静垂下了双手。 第50章 【伍拾】   说书人大喝一声,收了醒木,淡淡饮下那杯清茶,抬眸,感叹:“戏子情义几人明,倒是无情却留情。”   周身听故事的人,有的被故事所感动,偷偷拭泪,有的只是无奈摇头,道一句:造化弄人。   我坐在角落的位置看着说书人合扇,徐徐道来:“凭轩远眺,几场繁华醉人心,泪眼望断归来路,又是一曲久离歌,秋去春回,何日是归期?”   说书人无奈地摇头,与四下听客,道:“人之生死,几十年不过一瞬,苟活十八载,等一不归人。奈何这二人入戏太深,情深缘浅,终是天涯行客,可叹,可悲!”   说书人合扇,醒木一收,又重新开始另一个故事。   我品了剩下的温茶,付了钱,起身离去。   阳光明媚,春暖花开,故事心中辗转,好不是滋味,痴等十八年,终是空一场?   不,他是随了他去的,这阳世不允,只盼望忘川河畔,奈何桥上,痴情的人儿再度重逢。   忽闻,远方阁楼之上,唱戏人浅浅吟唱。   唱的全是那时光流转,情深不寿。   -   黄泉碧落,忘川河畔,一身军姿站在奈何桥上,他身姿挺拔,面含微笑,抬眼望着上空。   一瞬白光自空中泛起,慢慢扩大,他笑着展开双手去接。   只见一长袍男子自旋涡而下,正巧的落在男人怀里,男人勾手刮弄着怀中人儿的鼻梁,轻声道:“这么不舍得我?”   怀中人轻抚着那张思念已久的脸,双眸似秋水横波,泛着淡淡涟漪,莞尔一笑:“想的都要疯了。”   【全文完】 第51章 番外一·(勋鹿篇)   清明时节雨纷纷,城南的荒坡上杂草丛生,萋萋的两座坟塚让一株常青树毅然而立,仿若一把遮阳伞为身下的两座坟塚遮挡风霜日晒。   鹿晗从食盒中端出一包桂花糕摆放在其中一座墓碑上。   他屈蹲着身子,静静的端望了良久,蓦然淡淡而笑:“我想,在那个世界,你与他应是重逢了才对,也好,这多年羁绊总算不是枉然。”   “这桂花糕还是一如既往的红火,只是做糕点的师傅不是原来的人了,不知还合不合你口味,若是不合,就托梦告诉我。”鹿晗低下头,心下暗藏苦涩,一别经年,此生不复相见,不过只是想再见见他。   “你……”一时间语塞,他想不出说什么好,问他还好吗?呵,人都死了,谈何好坏。   愕然了好一会儿,鹿晗突然笑着道:“我今天刚学了一段,唱给你听?”   “枪挑了汉营中数员上将,纵英勇怎提防十面埋藏,传将令休出兵各归营帐……”   鹿晗熟练地摆动着越来的姿势,唱至某个段落突然停止,微红的眼眶,满是悲愁,自嘲:“我唱的哪门子霸王……”   “我亦不是楚霸王,你却是他人的虞姬。”   他满眼自嘲中一丝哀愁格外分明,闭眼,任他尘世流转,待睁眼时又是绝美的容颜上淡雅不俗的清雅之气,举止间自承的风雅。   “鹿哥?”吴世勋手捧着一束百合站在鹿晗身后的不远处。   “世勋来了。”鹿晗微笑道。   “是啊,来看师父和凡哥。”吴世勋笑着点头回应,走近坟塚,将百合花摆放在两座墓碑前。   他蹲下身,抬手轻抚着墓碑上的几个大字,“师父,今儿是清明,四儿来为您扫墓。”   他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轻擦着墓碑,道:“师父可还记得,当年师父收四儿做徒弟的时候同四儿讲的话。”   “四儿记得,从未忘过,四儿说与师父听。”吴世勋淡笑着:“您说不会拿名人堂的方式教我,但要我谨记,自古人生于世,需有一技之长,以后名扬四海,根据即在年轻。”   吴世勋道:“您说怒为万障之根,忍为百福之首。”   “师父,您说的四儿都记在了心中,这一生都不会忘得,师父的再造之恩,四儿感恩戴德。”吴世勋仰头睁着眼睛,努力将眼泪吞回去,“可是……四儿再也没有机会报答师父了。”   “世勋。”鹿晗手按在世勋肩膀上捏了捏,示意他不要这样。   可是他自己又岂不是哭过了多少个日夜。   “亦凡哥,你在那边可要照顾好我师父,方面你自己也要好好的,虽是小时候我是挺讨厌你的,讨厌你总是缠着师父,惹师父心烦。”他说着说着‘噗呲’一笑,无奈地摇头:“说实话,那时候的你可真够讨厌的。”   他低头喃喃自语:“可是,突然有一点想你了。”   片刻,他捏了捏鼻梁,抬头望着那墓碑上几个大字,道:“家里都很好,你放心,父亲辞官在家里看着小虹昀,哦,你还不知道吧,你都当爷爷了,是不是很惊喜,孩子都一岁了,如今父亲也算是儿孙绕膝了。”   突然,他一笑:“哦,对了,副官的儿子在相亲呢,那孩子可淘了,每次相亲都得拉着你儿子,每次啊,都惹得对方姑娘芳心错许,毕竟,那孩子现在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当年的吴大少也是掀起南京城一片腥风血雨的。”鹿晗嘲弄着,倒是不由得跟着会心一笑。   吴世勋抬头迎着阳光望去,身后身姿挺拔的身影静静的站立着,阳光穿透他的颈边,形成一个很美的花束,洒在吴世勋的眼眸里,暖暖的。   两个人在吴亦凡和张艺兴墓碑让话痨了好一会子才不舍的离去。   山坡上杂草丛生,鹿晗本就不怎么利索的腿,走起这崎岖又多杂草阻碍的山路,甚是困难。不小心被脚下的草茎绊倒了脚,一个踉跄身子往前栽倒。   吴世勋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脸欲着地的鹿晗,见他站稳后,深深松了口气,不由得对他一番嘲弄:“你也有怕的时候?”   鹿晗抬头,毒舌:“我不是人吗?”   吴世勋昨恍然大悟状,点着头:“哦,这样啊。”   鹿晗急道:“喂,你个混小子,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混小子在家里,我们都老了。”吴世勋走在前头,笑着打趣。   “你走慢点!”鹿晗跳着脚,小心翼翼的迈着脚步,他可不想这么狼狈的摔一跤,更何况在那个刚才还取笑他的人面前。   突然一侧伸过来一直大手,鹿晗跟着抬头,吴世勋正站在自己面前,向他伸来手,示意他扶着自己。   “你不是走了吗?”鹿晗无视那只手越过他,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往前挪。   “你每次上下山都这个样子吗?”吴世勋双手交差,蹙眉打趣。   “谁说的,只是今年的草高了,哎呀,人怎么这么懒,草都过膝了也不知道除草。”他无厘头的埋怨。   吴世勋揉了揉鼻子,反驳:“这荒山野岭的,怕是只有你才这么闲吧。”   鹿晗心里那是一个气啊,这是一点台阶都不给他留的节奏,转身举起拳头就要打:“嘿,你这混小子!”   吴世勋迅速举起食盒挡在脸前,谁知他这一举动不要紧,把鹿晗给撞了个双脚不稳,眼看那不利索的人就要栽过去,吴世勋大手迅速一伸,那人轻而易举的被捞在怀里。   鹿晗被那人双手护在怀里,听着耳畔有力且节奏的心跳声,嗅着他身上发出的阵阵沁人心脾的清香,不由得面上微红,发觉环绕在自己背上的双手紧了,鹿晗忙起身,故作训斥:“呀,你这混小子,不知道老人家我腿脚不便吗?”   本以为对方又会说一些和自己相呛的话,在心底都想好接下来怎么反驳他,却见吴世勋一步跨到自己前面,屈蹲下身,回头唤他:“上来!”   鹿晗心嘭的一声就乱了,甚是有些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干嘛。   吴世勋有些不耐烦,回头看他,见他面上绯红,不由得一番嘲弄:“又想入非非了吧!”   是晴空万里劈下的一到雷击,是从头到脚浇下的凉水,鹿晗只想找个地缝转进去。   带着一肚子窝囊气,想要越过吴世勋,他想的是很美的,自己大步流星的越过吴世勋,不再和他有任何一句攀谈。   可是,他没走两步,脚下踩到了土块,虽是没摔倒,但是很难看。   心下暗骂:“靠!”   突然身子被人用力一提,自己便摔到一个人的背上,吴世勋双手拖在鹿晗的大腿处,虽然山路崎岖,但他一步一步走的很稳。   “你……”鹿晗哑涩。   吴世勋哼了一声:“看您老人家这么步履艰难的份上,明天我就把这荒山的草都拔光。”   二人一路有一句没一句的尬聊着,天色逐渐晚去,城街的商贩都在收拾摊子,准备回家。   看着身下背了自己一句还气不喘心不乱的人,鹿晗愕然片刻,道:“你跟我留在南京,不后悔吗?以你的功勋明明可以有更好的生活。”   吴世勋淡淡一笑:“为什么要后悔?”   还未等鹿晗开口,吴世勋又道:“有鹿哥在啊!”   “世勋。”鹿晗心上一提,眉头不由的皱成了川字。   “鹿哥在,世勋当然也在啊。”吴世勋停下向上提了提鹿晗,又继续走。   鹿晗故意转了话题:“话说你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为什么不结婚呢?”   吴世勋话里带话:“因为我喜欢的人他还没有同意啊!”   “啧啧,那可怜了。”鹿晗撇嘴开着玩笑打趣:“不如我们两个老光棍凑和过得了。”   “好。”吴世勋心上蓦地一停,随即笑容满面,相当赞同:“等你这句话,等了二十年多了。”   却不曾想会以这种玩笑的方式说出来。   鹿晗一脸懵,低头看着吴世勋,舌头似打了结,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有时候我都嫉妒师父,可以得到鹿哥这么深深的喜欢。”吴世勋叹了口气,鼓足勇气道:“我爱你,鹿晗。”   确定不是玩笑吗?鹿晗身子都僵直了,他一向把吴世勋当孩子来看的,可是,本以为就这样孤独终老,可人到中年还能听到有人表白,也是活久见了。   良久,吴世勋已经背着鹿晗到了家门口,临进门时,鹿晗突然开口:“嗯,将就将就,也是可以的。”   “啊?”吴世勋一脸茫然,随后控制不住的搂上鹿晗的腰,带着两片潮红:“只是将就吗?”   “不然呢?”鹿晗耸耸肩,戏谑:“难道还要我八下聘礼,十里红妆,万工花轿迎娶你不成?”   “我倒是很愿意这样来接你。”吴世勋用下巴抵在鹿晗额头上,认真道。   鹿晗道:“我还想保住晚节。”   吴世勋低眸看他,“你的晚节难道不是我吗?”   鹿晗摇摇头:“因为你,它差点不保。”   吴世勋接道:“但是,你很乐意。”   鹿晗不甘示弱:“你也是甘之如饴。”   吴世勋没有在接下去,而是攀着鹿晗的额头,向下吻了上去,在那片柔软之处,辗转吮\\吸。   鹿晗明显一愣,随后轻轻符合,心道:老了,老了,竟然还来段黄昏恋,真是可笑。   良久,吴世勋不舍的离开鹿晗的唇,附耳细语。   “对,爱你,我甘之如饴。” 第52章 番外二·(繁星篇)   吴亦凡跪在观音像下,面色不太好,吴老太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挪过来。   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孙子,问:“只要你娶了玉禾,为吴家诞下一子,我便放了你,你爱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与我吴家再无关联。”   吴亦凡解释:“奶奶,我是不会娶玉禾的,您知道,我并不喜欢她。”   吴老太摔着拐棍:“我不需要你喜欢她,只要能为我吴家开枝散叶,便是功劳。”   吴亦凡急道:“奶奶这样做,一会害了玉禾,她与我们吴家无冤无仇,您何必呢?”   “因为她乐意。”吴老太冷声道:“你看不出来,她对你有意?”   吴亦凡决然道:“可我并不喜欢她,也不会娶她。”   吴老太冷哼一声,眉目肃然,语气中隐有严厉:“你若不娶她,自有别的好姑娘,至于那个张二爷,你是妄想,我会找几个人去和梨春园班主商量,将他撵出南京去。”   吴亦凡大惊失色:“奶奶您为何要逼我?”   吴老太也是急了:“是你在逼我,我已经让出这么多,你还想怎样,只要你让玉禾为吴家开枝散叶,我就不再管你。”   吴亦凡蹙眉:“奶奶,我们就是您所谓的生育工具吗?”   吴老太怒斥:“这不都是你们逼我的,我吴家你父亲这一脉就这样绝了不成!”   吴老太吸了口气,努力平复着:“我只给你两个选择,要不你娶了玉禾,为吴家开枝散叶,要不,我派人将张艺兴撵出南京去,让他此生都少不了流离。”   吴亦凡冷声道:“我不答应。”   吴老太冷哼一声,回了床榻:“那你此生就别想与那姓张的再见,自打你父亲去世,老太婆一手撑起了吴家,一个毛头孩子,还能难得倒我!”   “奶奶!”吴亦凡久久怔愣不已,眼中流露出的忧伤一闪而过。   “好,我答应您。”   吴亦凡不是不知,将张艺兴赶出南京于奶奶而言并非难事,吴家在这南京城家大业大,谁人不给几分面子。   他心下苦涩无比,只求那人一世安好,这便是他最大的心愿。   与张艺兴初见之时,是他初来南京不多久,人生地不熟,刚签了梨春园唱的第一场戏。   他吴亦凡并不是戏迷,也只是那一次和几个狐朋狗友闲来无事看到了梨春园门口立得告示,实在是无聊才进去听了一场,自此便上了瘾,只上了那一人的瘾。   “张二爷好。”   后台,张艺兴唱罢,正换了装,吴亦凡走进来,依在他的桌子上看他。   张艺兴回头瞧了一眼,也没上心,只是不卑不亢的道了句:“对不住,后台不允外人进入,您请出去!”   “听闻张二爷来自北平?”吴亦凡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搬了凳子自行坐下,“北平可是大地方,张二爷此来南京是定居了么?”   张艺兴并不语,只是查看着道具并不理会他。   吴亦凡并不气馁,凑近了张艺兴耳语:“张二爷可选好宅院了?”   “我有好住处,你去不?”   他也不知为何,自打见了这个人,心里就自发的想跟他套近乎,越亲近越好。   好似得了怪症,但心上很甜。   张艺兴躲开吴亦凡,鄙了一眼,语气去死水般沉静:“不需要,我有我自己的住处,你出去吧。”   “那能告诉我在哪儿吗?”吴亦凡紧随着道:“我好去看你呀。”   张艺兴甚是不耐烦了,拾了一根打马鞭搓着吴亦凡的腰,往外推:“我跟你不熟。”   “熟,熟,熟,一回生二回熟嘛。”吴亦凡被推着往外走,走至门口,张艺兴啪的一声关了门,他赶忙伸手用力推着,趁着还有空余看他的脸。   “那个,你下回开场是什么时候,我来捧你场。”   张艺兴冷声道:“不需要。”   吴亦凡忙道:“我,我去找班主定个雅间,以后你的每一场戏,我都来。”   “与我无关。”张艺兴使劲关着门。   门只剩下了一条细小的缝,吴亦凡忙凑着缝隙道:“我叫吴亦凡。”   ‘啪’门被关的死死的,吴亦凡趴在门上对立面喊:“你记住啊,我叫吴亦凡。”   门内张艺兴鄙了一眼,蓦地唇畔微勾,朱唇轻启:“呆子!”   随后,他果真问班主定了雅间,后来,但凡张艺兴的场,他真的一场戏都没有落下过。   你有没有遇到过一个人,当你看到他,你所有的阴霾负面情绪一扫而空,美的只剩下光与暖阳。   〔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